人定时分。
夜幕深沉。
有着百余户人家的胡家庄,再无一丝光亮摇曳。
咕咕……
咕……
村落篱笆外,荒地里不时传来隐约的怪声。
屋内。
黑暗中,谭玄蓦然睁开了双眼。
心神默念法决,可以舒缓疲劳的他,晚上很少真正睡觉,他给自己定下的,每隔一旬时间,才彻底放松心神,睡个囫囵觉。
而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当然不可能真正睡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
别看这村子人表面上对他这个所谓的“秀才公”,热切得很,实则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他不是仙佛,没有什么诸如“他心通”一样的神通道法,无从探知。
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便是实际上胡家庄人对他没有坏心思,他也不会去试图赌一赌人心。
起身下榻,谭玄摸黑走出这间土墙屋舍,循着记忆中胡涵家的茅厕方向缓步走去。
事实上,屋内榻下有夜壶,专门为夜起放水之用的,将他领进屋时胡涵便指给他看过。
但是,谭玄虽说没有什么太大的精神洁癖,不过夜壶这种私密之物,在可选择的情况下,他还是不太习惯用其他人的,他前世在乡下用过,当时心中总有一股膈应的感觉。
茅厕不远,也就二十来步路。
哗啦哗啦间。
谭玄身形骤然绷紧。
咯咯~
咯……咯!
茅厕后面不远处,印象中的鸡圈位置,此时正传来母鸡嘶鸣之声。
声音颇为低微,就像母鸡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一般,只不过是挣扎中勉强透出的一缕响动。
谭玄赶紧沉下心神,默念法决。
下一息。
他的感知中,一团黄灰色,带着些许热度的炁,在距离他十多米外,隐隐游弋。
“这是精魅?还是初诞灵智的妖怪?这胡家庄地界,还真是邪门啊……”
谭玄眉头微皱,暗衬间,身形缓缓挪动至茅厕外一角。
他根据那团炁的大小,判断出应该不是什么难缠的存在。
随后,借着天穹上洒下的微弱月华,悄然观察下,视野中不远处鸡圈内,一条体态瘦长,毛色灰黄,眼睛透着一丝人性化狡黠的黄鼠狼,俨然从鸡舍中得手了一只鸡。
此时那只半大母鸡已是被黄鼠狼咬得奄奄一息。
至于鸡舍内休酣的其它鸡,则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对此情况浑然没有鸡鸣大放的意思。
“原来是只黄鼠狼,不过这东西有些邪门,还是不招惹为妙!”
谭玄幽深的眸光微微闪烁,眼底掠过一抹可惜。
经过两次《蛊书》之上蛊方显现的过程,他已是明了这些精魅、阴物、妖怪,其身上所蕴含的那股炁,正是《蛊书》修复自身,显现一份份蛊方的源泉之一。
同时它们身上的一些部位,亦可作为炼蛊的材料!
咯…咯……
鸡圈内,黄鼠狼嘴下的那只鸡,彻底被咬断脖颈,没了声息。
随即其在谭玄的注视下,叼着半大母鸡,轻巧的跃过鸡圈围栏,便要从哪来,回哪去。
然而,就在这只黄鼠狼跃出围栏之时,其竟是嘴巴一松,将母鸡放在地上,直立起身,冲着谭玄藏匿的方向,拱手作揖。
那般模样,令谭玄微微一愣,不由觉得这不是一只黄鼠狼,更像是一个人。
“果然有些门道啊……”
夜色下,黄鼠狼的影子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油亮的身躯在微弱的月华中显得更加妖异,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谭玄的视线之中。
在原地驻足了片刻,谭玄收敛思绪,原路返回屋舍,躺下休息。
……
子时末刻。
夜更深了。
谭玄所在土墙屋舍,突然有一高挑人影摸了进来。
这人影一进来,便往榻上被窝里钻。
但结果显然出乎其的意料,她钻了个空!
这时,一道磁性的声音从屋舍阴暗角落中响起:
“胡姑娘,你找在下有事?”
声音中,谭玄缓缓步出角落,目光盯着榻上衣着单薄,此刻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
胡珂闻声,一双眸子不敢与他对视,梳着马尾辫的脑袋连忙埋进被褥之中。
隐约可见其脸颊、耳根似是早已红透。
见此,谭玄对少女前来的目的,心中隐隐有了点猜测,但尚觉匪夷所思,走到榻前,又是言语重复的问了一句。
这一次,少女终是回答,只听她细弱蚊蝇的声音从被褥缝隙间传来:
“阿母……阿母让我来找公子借……借.种……”
借什么???
谭玄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不由惊了!
这般情景,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起前世,有关大批.知识.分子,下乡的精彩故事。
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能经历这类似的事情。
榻前,谭玄沉默了半响,决定对其晓之以理,轻声劝说道:
“姑娘,你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在下天一亮就会离开这里,以后可能都不会到这来,这种事情……会毁了你的!”
谁料,他这话一出,胡珂却是鼓起勇气,脑袋从被褥中抬起,眼中神色忐忑,说道:
“公子你是秀才公,我……我愿意的!而且,你长得……也很好看!”
愿意?
好看!
谭玄后续喉咙里的话,当即被噎得说不出来。
他终于意识到,以这少女的逻辑,他的话对其是说不通的。
随即,他淡淡道:
“那姑娘可曾想过,在下是否愿意?”
声音冰冷刺骨。
“啊?!”
谭玄蓦然间的转变,胡珂惊得娇躯一颤,她诧异的望着对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实际上,便是驱使胡珂前来的胡母,也未曾料想过,这种事情,会有男人拒绝!
要知道,胡珂可还是黄花大闺女!
作为土生土长的山东女子,身段又出落得高挑玲珑,也就是皮肤不如那些官家小姐白皙,但模样周正啊!
这胡家庄内,不知道多少年轻小伙子惦记着呢!
甚至还有附近其它村落的人前来提亲,胡母都没同意!
“姑娘,还请回罢!”
心下叹息一声,谭玄再次出声道。
不过他前番言语显然伤了其的心,只见胡珂将被褥往身上一裹,背对着他,细声抽泣了起来。
一时间,谭玄进退两难。
无奈的是,这里是对方的家,他还能强行赶人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