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轰鸣,竟然是将天地间一切杂音都给压了下去。
明明无比吵闹,可王铖却独有一种安静的感觉。
此时他正在自己的小院里泡着一壶茶,一边邀请白鹤饮茶一边悠然地开着玩笑:“白鹤道兄,咱们这些天也算是完成了一门剑术了,不如就叫‘水渠剑法’?”
白鹤无言地白了王铖一眼,才说:“我来一口气帮了你五天,你就这么埋汰我的?”
“且不说这名字有多糟糕,本身这就只是一种运劲技巧又何来‘剑法’一说。”
王铖看着外面的雨,端起茶盏吹散一口茶香,而后轻轻抿了一口道:“名字不好听吗?那不如叫分地剑法?”
白鹤捂脸叹息,他说:“不,你硬要取名字的话不如就叫裂地剑吧……这其实并非剑法,更像是单纯的一种术而已。”
王铖痛快地说:“那就叫裂地剑术,还是白鹤道兄聪明,我刚才差点就要说‘犁地’了。”
白鹤忽然就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有个还挺威风的名字。
不过随后他又看向王铖道:“子垣,其实我早就想要说了,你用的是环首刀吧,那不是剑。”
王铖眨了眨眼,他说:“怎么不是剑了,能刺能削的,还是直刃,只不过是单锋而已。”
白鹤极其认真地说:“这是刀。”
王铖挠挠头,觉得还是自己让步一下吧,毕竟这涉及到了人家的逆鳞了。
于是他说:“好吧,那我们就是一起开发了一门‘裂地刀法’。”
白鹤一下子捂住胸口无比心塞,他觉得相比起把环首刀认作‘剑’,还是他自己花了五天时间创造了一门‘刀法’更不能接受一点。
他无奈地呻吟:“好吧,这是‘单锋环首剑’。”
王铖满意地点点头,觉得两人能够达成共识可太好了。
白鹤愁眉苦脸了一会儿,忽然看向外头的大雨说:“这雨已经下了有五天没停了吧?”
王铖点点头说:“嗯,我们已经尽可能地赶了。”
七天前他们给王家庄的二十万亩良田都挖好了水渠,随后就又顶着雨水给周围乡中百姓的田地都尽可能地多挖了一些。
只是当暴雨持续到第三天,有水渠的田地自然还行,可是尚未挖渠的田地却已经完全泡在了水里,而庄稼也必然都被淹死了。
白鹤忧愁道:“今年能长恒郡的百姓能坚持得下去吗?”
王铖摇摇头,站起身来看着头顶阴沉沉的天空道:“王家庄尚且要面对欠收的风险,更何况是那些地都被淹掉的人呢?”
白鹤道:“要是这暴雨再持续下去,岂不是就算我们挖了水渠都……”
就在此时,门外一人撑着油伞大步行来。
他仙风道骨又有种博学者的书卷气,这便是玉鸢子了。
玉鸢子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地洞穿了雨幕响了起来:“你们两个小家伙就别在这操心了,贫道算过这雨势也该差不多要终止了。”
“今年欠收是肯定的,不过一些在高处的田地应该还能有些收成。”
“只是不知这次是否会因此引发饥荒。”
王铖道:“师父遇到过的饥荒多吗?”
玉鸢子重重点头道:“很多,一次干旱,一次洪水,又或者一次地震……每次自然灾害都必然引发一场浩劫。”
“尤其是近些年贫道游历四方,不单是我们南赵,还有北魏、张楚、后燕等地都是天灾频发。”
“这世道其实已经到了一个很艰难的程度了。”
王铖想起了玉鸢子曾经跟他说过的煞气与劫难,他知道这频发的天灾或许就与煞气有关。
他也猜测玉鸢子的旧伤或许就是在清理煞气的时候埋下,总觉得有些不太妙的感觉……
他琢磨着,白鹤却忽然抬头道:“雨停了。”
随后他又喜悦地说了一句:“雨停了!”
“子垣,随我一起去外面走走如何?”
王铖这才抬头,看着外面收敛的雨势以及头顶渐渐散开的云层,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看向玉鸢子道:“师父,你果然厉害。”
玉鸢子得意地抚着白须,对王铖的崇拜眼神很是满意。
没白费,这些时日吃的苦没白费。
他等于是被迫将自己的一生经验都总结了升华了一番,不知不觉中居然也给玉鸢子带来了巨大的提升。
只是这份提升属于‘软性提升’,对于玉鸢子有什么帮助还未为可知。
王铖与白鹤一同行走在田埂上,他们看着田中都被暴雨冲倒的禾苗心头都十分沉重。
整个王家庄的人都已经出动了,他们正在地里紧张地抢救这些禾苗。
也不知有多少能够存活……
王喜也在田头,不过他年纪大了身份也高没有下地。
他说:“按照经验,这次能够救活六七成吧,虽然被水泡过了,但至少应该不会被淹死,到了秋天就能够有五成的收成也就不错了。”
王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却又忽然道:“今年的租子就给佃户们免了吧?”
王喜犹豫了一下,随后摇摇头说:“全免可不行,王家终究也是要给朝廷交税的,这次你大伯正是上进的关键时间,可不能被人抓把柄。”
“就收两成租子吧,剩下的也够他们过日子了。”
王铖知道家里也有各种用度和困难,所以对这种结果也算是能够接受。
他忽然又道:“下这么大雨,家里不少粮仓都要受潮了吧,不如把一些受潮的粮食拿出来发出去?”
王喜闻言不免皱眉,他显然是不想这么掏家底做善事的,可这是王铖的要求……
王铖见状连忙说出接下来的想法道:“师父判断接下来会有饥荒,我们何不以此收拢更多人口呢?”
王喜听闻一下子心动了。
这个时代的大族最喜欢做的就是收人口和收地,在地方上就是国中国。
其实原本这次王家也算是遭灾了,就算想要收拢人口王喜都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可按照王铖所言用这些泡过水的米再加上此前积累的陈米来收拢人口,就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了。
王喜满意地点点头说:“你这个主意好,三叔这就让人去把受潮的米都清出来熬粥做人情。”
“这人情铺垫到位了,那些人日子过不下去了就会念着咱们的好来投靠咱们了。”
王铖倒是没想到王喜还能这么大气。
他只是对自己想出的办法感到无奈而已。
站在国家的立场,这般做法其实和‘吸血’没多少区别。
可问题是等到南赵朝廷反应过来要赈灾,这里估计早就要饿死一半人了。
是以王家乘此机会收拢人口在国家来说是一件恶事,可在地方上却是救民于水火的善事。
王家不管这些人,他们就真死了。
王铖看淡生命,却又对生命十分尊重。
所以他决定不去管那什么国家大义,只是看眼前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