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重渊作为掌门真人,自然不会与弟子后辈抢风头,只在张横、丁应、郁芊芊三位真传面前现身,灵识一扫便知晓下面的确有几个可造之材,夸奖勉励了张横一番。
此番重开明心院、举行升仙大典,可谓成果斐然。
张横并未自谦,含笑点头,将掌门夸赞全部收下。
齐重渊看了张横反应,也不意外。
魔宗不似玄门虚伪,更加赤裸直接。
在玄溟山上,谦虚不是美德,而是自我贬低,平白叫人看轻。
齐重渊看着张横,缓缓开口说道:“宗门惯例,真传弟子需先宗内立威,再去宗外扬名。如今你在宗内名位已定,接下来当要下山历练。一月之内,庶务殿将会指派真传任务与你,切记用心处置。”
张横肃然应下:“弟子谨遵掌门之命。”
“嗯。”
齐重渊点点头,也没有多做停留的意思,就要转身离去,临走之前吩咐道:“丁应随我来。”
通玄殿。
齐重渊看了一眼丁应,想起近些年来丁应作为,有心提点,于是开口问道:“你可知道,今日我为何要去明心院?”
现在是师徒密谈,丁应自不会说些恭维客套话,认真思索片刻回答:“师尊是去安抚张师弟。”
“错了!”
齐重渊摇头,漠然道:“我是天魔宗掌门,如何会自降身份去安抚一个金丹弟子?”
丁应愣了一下,小心说道:“天刑殿风波,闹得沸沸扬扬,宗门内弟子议论颇多……”
“那又如何?”
齐重渊微微皱眉,冷声道:“弟子议论再多,也绝无可能动摇我的地位。”
丁应顿时有所领悟,轻声道:“师尊是做给老祖们看的。”
“没错。”
齐重渊看丁应终于想到关键处,微微点头,耐心提点:“明明师徒衰微,世家势大。但是师徒依旧能压制世家,关键便是我占据了掌门的名位。”
“我有掌门名位,才得了老祖支持,继而轻易压制诸世家。”
“张横原本毫无根基,晋位真传之后,本该沦为我手中魔刀血刃。”
“没想到,其人城府颇深,格局也大。”
“虽然被我强打上师徒一系的烙印,早早交恶诸世家之一的何家,为人处事却又能从师徒、世家争斗中超脱,做事堂皇大气,不负真传之名。”
“我作为掌门,得了名位最大的好处,自然也受了最大的制约。”
“张横一心一意做宗门真传,我便要有掌门的态度,不能将其当作奴仆驱使,更不要说杀了炼丹。”
“否则,世家发难,老祖也无法为我发声。”
丁应这才醒悟到张横的险恶用心,冷声道:“原来如此,难怪他与郁……师妹勾勾搭搭,还莫名其妙跑去重开明心院,举行升仙大典。”
齐重渊眼神幽远,叹息道:“天理书院那群老不死,不惜性命也要争名实之辩,定然是其中隐含这世界运转的法则。”
顿了顿又看向丁应,冷声训斥:“张横能看透,你为何不能?”
“你是天魔宗真传首座,当代大师兄,却整日只惦念师徒一系的权柄,沉迷于争权夺利不能自拔,将来如何能压服同辈,接任大位?!”
丁应听完师尊言语神情震动。
这还是师尊首次点明,有意让自己接任掌门大位。
天魔宗,是魔道魁首!
天魔宗掌门,已然是此界顶尖的大人物。
丁应按下激动情绪,低头拜道:“谨遵师尊教诲,徒儿必不让师尊失望!”
“嗯。”
齐重渊对丁应态度还算满意,轻轻点头,摆手道:“下去好好修行吧。”
丁应回到滴水潭洞府,远远看了一眼通玄殿方向,心中冷笑:“若不是我知晓当年掌门之争的内幕,怕是真要被刚刚那番言语哄骗了。”
天魔宗上代真传首座,惊才绝艳,实力、格局都是顶尖,接任掌门本是众望所归。
不曾想,齐重渊借助上代真传首座信任,轻易夺取了师徒一系权柄,又与世家暗中联手,轻松架空了上代真传首座,顺利登上掌门之位。
作为首座大师兄,丁应只要牢牢抓住师徒一系的权柄,就算无缘掌门大位,将来至少能得个上三殿殿主的高位。
“被骂没有格局,眼界低,也比上代真传首座众叛亲离、含恨而终要好的多。”
丁应理清思绪,抛开诸多杂乱念头,拿出一颗赤红丹药吞下,开始修行。
……
……
镜月峰。
陆昌坪满是敬畏的看向张横。
本以为天刑殿风波之后,张横要在玄溟山上举步维艰,未曾想掌门真人竟亲临明心院,力破诸多流言蜚语。
玄溟山上许多等着看好戏的人,怕是要失望了。
张横之前背靠师徒一系,偏又与世家真传来往的不智举动,如今也显得高深莫测。
陆昌坪虽然智谋不差隐隐感觉到其中道理,只是边缘化太久地位不够高,始终如同雾里看花,隔了一层看不透彻。
张横自不知陆昌坪心思,吩咐道:“升仙大典已结束,后续诸多事宜你去安排。”
“是。”
陆昌坪点头应是,又问起一件关键事:“尹教习和郁教习都来问过,诸多弟子如何分院。”
张横只想借助升仙大典摆脱掌门操控,如今目的已经达成,对明心院之事便多了几分随意:“你可有想法?”
陆昌坪自然有想法,只是不敢自作主张,恭声答道:“依我看,不如让两位总教习依次点选,每一次选一人,如此可保公平公正。”
“身在魔宗,却求公正?”
张横轻笑一声,点头道:“就如此办。”
陆昌坪见自己想法得到允准,暗暗松口气,自己本就地位尴尬,偏偏上有新晋真传张横,下有首座丁应的弟子尹含章和郁家修士郁求道,夹在中间万分艰难,谨小慎微唯恐出错,打量了一下张横神色,小心说道:“还有一事,郁求道郁教习增补了数人参加升仙大典,此番有三人入了明心院。”
张横对郁求道来历也有大概了解。
天魔宗有师徒、世家之争。
世家内部,自然也不是团结和睦,争斗起来更是血腥。
郁求道出身郁家支脉,早年也有些名声。
后来不知怎么,所在支脉惹怒了郁家家主,一脉上下尽数被屠戮,只有郁求道在玄溟山上修行躲过一劫。
只是得罪了郁家主脉,道途已断,郁求道甚至不敢下山,只能在破败的明心院存身苟活。
若非张横临时起意重开明心院,郁求道此生只有等死一条路可走。
如今再遇机缘,郁求道心思又活泛起来,塞入明心院的几人,可能是当年侥幸存活下来的支脉余孽后代。
“小事而已,无需理会。”
张横如今身份地位,面对这类事情已近超脱不用在意,又想起一事问道:“你和郁师姐可有交情?”
陆昌坪自然知晓郁师姐是哪位,一时警惕又茫然:“郁真传……我自然是认识的。只是从没什么来往,更谈不上交情。”
张横微微点头,挥手命陆昌坪退下,若有所思。
“看来郁求道能在一脉尽死的情况下苟活至今,是郁芊芊的缘故。”
“也不知两人有什么样的恩怨情仇。”
牵扯真传和郁家家事,张横自不会胡乱插手。
只不过明心院是自己地盘,无论郁芊芊还是郁家,想要动郁求道,总要先问过自己才行,未必不能当作一枚有用棋子。
升仙大典结束,自己也算在玄溟山上成功立足,接下来当安心修行一段时日。
“再多精妙谋算,若没有实力,也只是空谈。”
张横按下诸多心思,开始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