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足够了。”孙思邈眼色一喜，选了其中一根，根须最完整的老参。
然后切成薄片，塞入了床上少年的舌底。
然后让人打来几盆烧开的的水，仔细清洗了一套奇形怪状的刀具。
李二看见长孙眉头紧锁，一脸担忧，便轻轻抚了抚对方的后背，温声道：“观音婢，一会场面可能有些血腥，不如你先出去透透气吧。这有我看着。”
长孙倔强的摇摇头，哪怕指甲已经深深陷在了手心，双目依旧紧紧的锁在床上苍白的少年身上。
认识时间虽不久，但少年对她的好，对她的尊敬，确实做不得假。
这是她从小相依为命的二哥，和视她如贼寇的大哥身上从未感受过的亲情。
不说同父异母的大哥，光是一母同胞的二哥长孙无忌，自从当上国公以后便一门心思的扑到辅助二郎的事业上去了。
何曾有人关心自己每日是否吃了么，胸口是否还气喘，夜间睡的可好？
又有哪个男子会为了一介女流，亲自下厨去做那些自己爱吃的菜？
君子远庖厨，天下间的勋贵又怎会舍得这个脸面？
她能感受到这少年真正将自己当做亲姐姐一样对待，哪怕平日里有些放荡不羁，甚至说话也有些离经叛道。
锋利的刀口轻易的就划开了少年肩膀处已经有些红肿的伤口。
鲜血夹杂着一丝黄脓顺着切开的口子流下来。
床上的少年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依旧恬静的睡着。
箭头插的很深，几乎碰到了其中的骨头，哪怕经验老道的孙思邈此刻也犯难起来。
稍有不慎，床上少年怕是能醒转过来怕是也会落下隐疾。
但此刻容不得孙思邈多想了，若是等血再多流些，怕是真的神仙来了也难救。
一咬牙，刀尖顺着箭头往里一切，将之挑了出来，割除掉一旁的腐肉，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罐将里面棕色的粉末，一股脑的倒了上去。
然后用干净的白麻布将伤口绑住。
这场面不仅孙思邈本人大汗淋漓，一旁看着的长孙无垢也是一身冷汗，止不住的攥紧身旁的丈夫。
“无事的，无事的。”李二手托住长孙有些脱力的身子，安慰道。
孙思邈不敢停歇，发现床上的少年脸色越加苍白，而且体温正在快速的流失，犹豫片刻，一咬牙最终下定决心从药箱里找出一个黑色的陶罐。
“小子，若是你有幸活下来，那你可得赔偿老夫的损失。”孙思邈肉疼的将瓷罐内倒出一颗颜色有些发黄的药丸。
一股清奇的异香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疲软的长孙闻了一口便觉得精神一振。
“道长，这是。”李二眼睛一亮，忍不住问道。
“百香丸。”孙思邈一脸肉痛的将药丸塞入床上少年的嘴中，并不愿意多回答李二什么话。
“莫不是，前隋龙印大师炼制的百香丸？”李二心头一震，立马想到了当初仁寿四年（公元604年），病重的隋文帝杨坚遍寻天下名医炼制上古丹方“百香丸”一事。
真的等当初僧医龙印炼制出“百香丸”的时候，却得知了隋文帝杨坚驾崩的其次子杨广即位的消息。
而且不是听闻那龙印大师被杨广逼的跳江自杀了？连带着那传说中起死人而肉白骨的“百香丸”一同随着滚滚黄河消失无踪了么。
孙思邈道长怎么有？
取下腿上的箭头，孙思邈包扎好便一头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气。
实在是太累人了。
“先生，我家阿弟可还。。”
孙思邈摆手道：“死不了。”脸上神色郁闷无比。
“道长，那百香丸可是前隋龙印大师所炼？”李二忍不住提问，实在是“百香丸”名气太大，据说用了不知多少难得一见的珍惜药材。
“不错，正是当初龙印大法师为隋皇炼制的“百香丸。””
“那不是传说被龙印大师带着投了黄河吗？”
“确实如此，当初龙印大法师为了躲避隋炀帝杨广的迫害，带着百香丸投了黄河。”
“那这。。。”
“我师傅当初也是一同炼制的人之一，这。。是偷偷藏下的。”说着孙思邈脸上浮现一丝红晕，为师者讳，自己这般将师傅不光彩的一幕揭露出来，怕是师傅今夜都要从墓里爬出来。
“原来如此。”李二没有在意这些，一脸羡慕的看了看床上的少年。
“咦，脸色好像红润了些？”
李世民凑近看去，发现床上原本面无血色的少年脸上居然多了些气血。
这“百香丸”难道真有那般神奇？
孙思邈见有异动，连忙站起身来，搭向少年的脉搏。
“快打些热水来。”
孙思邈急道。
“这是怎么了？”长孙皇后原本放松下来的心立刻又揪了起来。
“热症！”
“什么？”
孙思邈的话让李二夫妻脸色一变，军中受伤最怕的便是热症，轻微些还好些，若是严重起来活下来也会成为一个傻子。
宫女连贯而进，少年身上衣服褪了个干净，长孙无垢此刻哪怕再担忧也不能待在房内了。
只能焦急的在门外徘徊。
从早晨到晚间，打着热水的宫女进进出出，李二出来陪长孙吃了些东西后又被催促着进了房观察。
终于在长孙快要坚持不住睡意的时候，李二和孙思邈走出了房门。
“怎么样！怎么样！！！热症可退了？”
长孙此刻眼中血丝遍布，哪还有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模样。
李二闭口不言，有些心疼的不知如何开口。
“观音婢。。”
“怎么样？二郎？阿弟怎么样了？”
长孙皇后抓住李二的手，此刻的眼中充满了慌乱，因为他看见自己丈夫和孙神医脸上没有丝毫喜色。
“通知敬德吧！”
李二叹了口气，身子也像被抽走了一丝神魂。
“这是什么意思？”长孙皇后觉得胸口压抑的慌，没来由的喘不上气。
“。。。阿弟。。。先走一步了。。。”
“噗。”
长孙无垢只觉得喉咙一甜，嘴中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不会的，我的阿弟不会的。。”
“观音婢！！！”
“孙道长，快帮我看看皇后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