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更替,时光飞快,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这天晚上,叶府对外界而言看似平静无波,然而府内的气氛却是柔和而又带着几分忧愁,因为萧书北将在明日离开安阳,返回剑丹宗。
尽管萧书北曾嘱咐众人必须将主要精力放在修为提升和体能训练上,不必过于关注他的即将离开,但楚兰、李翠叶和汪婆婆仍旧在李叔他们居住的小院里,偷偷准备了萧书北喜爱的几样菜肴,与李叔、陈二狗、楚天以及大头郑等人共同为萧书北举行了一次简单的饯行宴。
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和凶险,楚兰心中充满担忧与不舍,她在餐桌旁偷偷地擦拭了几次眼泪,这一切萧书北都看在眼里,心中涌起深深的触动之情,也知道楚兰对自己的感情似乎有些特别。然而,在众人面前,他并未表露出太多情感,因为他心中始终将楚兰视若自己的妹妹,与她之间的关系是纯粹的情谊,没有掺杂任何男女之情。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在萧书北的再三催促下,汪婆婆终于放下厨房中的繁忙,加入到了大家的晚餐中。然而,当汪婆婆踏入客厅的那一刻,萧书北瞬间察觉到她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死气,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感到一阵寒意。他立即将神识释放出去,想探查一下汪婆婆的病情。不过,神识到汪婆婆的体表时,他又停了下来,担心自己的神识太过霸道。毕竟汪婆婆只是一个凡人,就这样将神识直接侵入进去,有可能会导致汪婆婆那本来就脆弱不堪的识海直接崩溃。
于是,他将神识停留在汪婆婆身体的四周,眼睛微闭,静静地感受一下从汪婆婆体内散发出来的死气,很快他心中便有了答案。但为了不让大家的心情受到影响,他选择了沉默,继续和大家东聊西扯,并没有在当下将这件事情说开。
晚餐后,大厅内的氛围渐渐从热闹转向平静,萧书北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机,以轻松的口吻说道:“我还有一些关于叶府管理的琐事,得和李叔单独讨论一下,你们先去练功吧!”众人虽感到些许不舍,但还是尊重他的决定,纷纷离开客厅,只留下萧书北与李治阳两人。
萧书北并没有急于进入正题,而是通过一番轻松的寒暄来缓解气氛。不过,很快他就提起汪婆婆的健康状况,空气中似乎也跟着凝重起来,“李叔,今晚我观察到汪婆婆的状态似乎并不理想,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一些健康上的问题?”
听到这话,李治阳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沉重,叹息声中带着无奈与担忧,“确实如此,老爷。我母亲近期的确身体有些不适,胃口减退,常感疲惫与口干。但她总是嘱咐我不要向您提及,担心给您带来额外的负担。”
萧书北闻言,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正色地说道:“李叔,这正是你考虑不周之处。我一直将叶府上下视为一家人。如果家里人身体有恙,却选择独自承受而不告诉家人,那么,家人又有何用?”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关切与责任感。说罢,他随即站起身来,对着李治阳说道,“走,带我去看看汪婆婆,或许我能有所帮助。”
在李治阳的引导下,萧书北轻轻地走进汪婆婆的房间。只见汪婆婆正靠在床边休息,但脸色依旧显得有些苍白和虚弱,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汪婆婆一见萧书北进门,便想要起身作礼,但萧书北已急走几步,来到她的跟前,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温声说道:“汪婆婆,您不必起身,坐着就好。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么多礼数。来,你躺下,让我替你把把脉。”
此时,李治阳已经搬来了一把椅子,让萧书北能够坐下来为他母亲进行诊断。当听到萧书北让他母亲躺下时,立刻小心翼翼地扶着汪婆婆躺在床上,并细心地为她盖好了被子。这份孝心让萧书北心中也生出了一丝温暖的感动。他将自己的右手轻轻放在汪婆婆的手腕上,通过食指和中指轻触她的脉络,缓缓引导一缕神识探入她的体内。这不探不知道,一探吓一跳,因为萧书北惊讶地发现汪婆婆的腹部不仅长了几个显著的肿块,而且肿块周围还生长出了许多黑色的细丝,这些黑色细丝似乎正在侵蚀她的五脏六腑,疯狂地吞食她的生机。
萧书北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升起一阵叹息,“难怪她全身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死寂之气,原来病情已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恐怕已非药石可以治愈了。”他的眉头紧锁,神识缓缓退出,手指也慢慢离开了汪婆婆的手腕。沉思片刻,他才以一种极为温和却不失严肃的语调说道,“汪婆婆,您的腹部的确长了一些肿块,而且情况看来比较严峻。”
面对这样的诊断结果,汪婆婆只是短暂地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她那平和而从容的表情,用一种几乎是慰藉的声音回应道,“萧老爷,虽然我老太婆不懂医术,但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有所感知。人总有一天会老去,身体机能衰败也是自然之理。早晚都会有这一天,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然后,她以充满感激的目光看向萧书北,继续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能活至今日,全赖您的庇护。现在治阳能够独当一面,管理叶府,安年和翠叶也有幸能跟您学艺,这份福气足以让我感激涕零。我对这一生已无更多所求,心中充满了感恩和满足,对未来的渴望已全然放下,更不会有什么长命百岁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萧书北静静地注视着汪婆婆,那份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对生死轮回的淡然接受,对现世满足的感激,以及她那不求回报的纯净心灵,让他心中泛起一股无以言表的敬意和感动。“汪婆婆,您能如此深刻而平和地理解生死,用这样一颗宽阔而明亮的心胸去面对人生的终章,真是令人深感敬佩。然而,身体不适时,适当的休息仍是必需的。您今天一直在厨房忙活,着实让人担心。”
汪婆婆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蕴含的是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萧书北关怀的感激,“萧老爷的关心,老婆子我心领了。但我总觉得,只要这双手还能抬得起来,我就愿意为这个大家庭尽点绵薄之力。终日躺在床上,即便能多活几天,又有何意味呢?”这番话,不仅是对自己生命态度的表述,也是对这个大家庭的深情告白。
就在此时,李翠叶和李安年也来到了汪婆婆的床边。两人听到祖母与萧大哥这样的对话,李翠叶的眼泪顿时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落了下来,尽管她竭力地忍住了哭泣的声音。李安年的眼眶也湿润了,在一旁默默地擦着泛着泪花的眼眶。他们的泪水是对祖母这位平凡女性的坚韧精神的感动,也是对即将失去这份慈爱的不舍。萧书北深知,在这一刻,任何言语都难以慰藉心灵的缺失,但他仍旧想要尽自己所能,为汪婆婆带去一丝慰藉和帮助。
他从空间珠中取出一个丹瓶,从中倒出一颗藏青色的药丸,轻轻递给李翠叶,道:“翠叶,为你祖母拿来一些温水,让她服下这颗生机丹。这颗丹药虽不能医治她的病症,但能为她带来一些舒缓,不至于感到那么辛苦。”
说罢,萧书北转而看向李治阳,并将手中的丹瓶递给他,“李叔,这瓶内还有几颗生机丹,每隔十天服用一颗,能在很大程度上减轻她的虚弱感。记得,只能每隔十天服用一颗。此外,今天晚上我会为她炼制两炉‘凝魂丹’,有助于她增强魂力,以便最大程度地减轻她的疼痛。”
看着李翠叶帮她祖母服下那颗生机丹后,萧书北轻轻挥了挥手,示意道:“你们先退后一些,我要为汪婆婆化开药力,并给她输送一些灵力。”
众人听后,便各自退到一旁,为萧书北留出了充足的空间。这时,汪婆婆一手撑在床上,稍微抬起身子,似乎有话想说,但萧书北轻轻地摆了摆手,将她给止住了。接着,萧书北的双手在空中缓缓划了一个大圆,运转起六合正气诀。一个大周天过后,他将右掌心向下轻轻一按,立即有一股蕴含神火的真气从他的掌心小丹田涌出,向下缓缓落下汪婆婆的腹部。
李治阳一家三人只看见有一束金色光柱从萧书北的掌心透出,直接笼罩了汪婆婆的整个腹部。接着,随着萧书北手掌的缓缓旋转,光柱也随之轻轻旋动,如同划过天际的彩虹,给汪婆婆带来无限的生机。三人瞬间都完全被石化了,惊讶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大如同发怒的河马,仿佛见到了不可思议的神迹。不过,他们也都是聪明人,生怕打扰到萧书北运功,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粗气都不敢喘一下。
随着金色光柱的旋转,汪婆婆的表情逐渐变得平和,脸色也明显好转,不再显得那么苍白。很快,她就在那温柔的光环中缓缓闭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此刻的萧书北,不只是一名拥有高深功力的修者,更是一位心怀慈悲,愿意减轻他人苦痛的名医圣手。
萧书北为汪婆婆化开药力和注入灵力的这一过程大概持续了一刻钟。这时,汪婆婆已安然入睡,她的面容竟然恢复到了正常人的健康之色,看起来不再有之前的虚弱与苍白。这一变化让李治阳一家深感惊叹,对萧书北的敬仰更甚。尽管他们未能完全理解那金色光芒的来历,但这足够让他们深信有关萧书北的师傅是一位老神仙的传言绝对非虚。据猛子和陈二狗所说,萧书北的这位神仙师傅都是在梦里传授他功夫与知识。只要是一个正常人,谁都会希望自己也能拥有这么一位神仙师傅,翠叶和安年自然也不例外。但他们更加知道,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样的仙缘。此外,萧大哥什么都毫无保留教他们,萧大哥的神仙师傅从本质上讲,就是他们自己的师傅。
萧书北缓缓收起六合正气诀,望了望已安静入睡的汪婆婆,转身看向李治阳一家,温声说道:“汪婆婆今晚应该能一觉睡到天亮,你们不要再打扰她。明天我离开前,会将凝神丹留给你们,以便后续照料。”说罢,萧书北便向着门外走去,李治阳一家连忙深深地行礼道谢,他们的声音虽轻,却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敬意。萧书北只是轻轻一笑,手向后挥了挥。
走出小院,夜幕如一片深沉的绸缎低垂下来,萧书北的身影在朦胧的月光下被拉得漫长而孤独。面对汪婆婆的病情以及她对生死的淡然态度,萧书北心中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波澜。这一刻他深深地体会到生命的复杂与无常,在某些闪光点上,她能展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坚韧与理性,如岩石中的松树,顽强地在风雨中挺立;但在另一些转瞬即逝的刹那,生命又显得极其脆弱,如晨露易逝,稍纵即逝。就汪婆婆而言,年仅五旬,即使是按照普通人的寿命计算,尚远未到暮年。她的生命原本应当是一条流淌着更多欢笑与泪水的长河,她本应有更多的时间去享受家庭的温馨,去感受生活的点滴美好。
然而,生命的轨迹往往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变数,谁也不能确知,明日的太阳是否还能如约而至。生与死,这对于自然界而言,不过是轮回循环的一部分,是万物生长、衰退再到重生的必经过程。没有死亡,新生又从何谈起?即便是自己这样拥有着远超凡人能力的人,面对这样的天道律动,也只能顺其自然,无法违逆。
面对生死关头,人们的反应千差万别。有些人,在死亡的阴影下会感到畏惧和不安,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例如,有些活了几百年岁的邪道老怪,为了提升修为,以增长寿命,不惜走上黑暗的道路。这些老怪们要么杀人越货,争抢天材地宝,要么修炼邪门功法,吸取他人精血,有的还通过黑暗仪式和禁忌法术来壮大自己的力量,渴望永生,却草菅人命,牺牲无辜,实则有违天道,难免身死道消。
而另一些人,如汪婆婆这样的普通凡人,却能以一种几乎达到超然的平和来面对生死。从她的身上,我们看到了生命在平静接受中所展现出的另一种尊严与美丽。这种平静不是无知无觉,而是源于对生命本质的深刻理解后的一种豁达。她们或许没有惊天动地的能力,但却在平凡的生活中,以独有的光芒展现了生命的伟大和尊严,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静静发光,引领着周围的人更加珍惜和尊重生命的每一刻。
夜风轻拂,萧书北沿着回炼丹房的路缓缓前行,每一步都沉稳而充满决心。虽然他无力改变生与死的律动,无法扭转天道的轮回,但他却可以借助自己的丹道与武力,以及深厚的医术,去惩恶扬善,治病救人。在这宁静而深邃的夜晚,他的心灵经历了一次深刻的洗礼,仿佛对生死的理解更加透彻,对自己未来的道路和使命有了更加明确的规划和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