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这才注意到那些被他视作筹码的利维坦是什么情况。
那些狰狞得像是刺猬一样的机械巨兽，在此刻几乎将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它们已经退无可退，甬道尽头的那扇黑色的大门已经被强硬地撞塌，巨大的机械脚掌踏着它退到了朝朝屋里，于是它就发出了难听的金属哀嚎声。
顾影自还在前进，刺猬们还在后退。
如果说之前它们还不知道自己我怎么要害怕这样一个由血肉组成的敌人，那现在它们已经知道了。
在顾影自的身后，那条由黑色金属筑成的甬道突然开始扭曲起来，像是蠕动着的巨蟒。
地面传来了极为明显的震感，城市的深处发出了更大的咆哮声，巨大的零件摩擦声携裹着狂风撞在它们的身上。
它们见识到了此生最震撼的场面。
这座城市，活了过来！
是字面意义上的活了过来。
甬道尽头的机扩开始解锁，巨蟒得以解脱，挣扎着扬起了脑袋抖动着身躯向上蔓延。
门外就是深邃的悬崖，下边是更多的甬道和廊桥，一些甬道是完全漆黑的，一些则是透明的，里面流淌着橘红色的炽热岩浆。
岩浆在黑暗中是如此耀眼，就连光芒中都带着能将人的皮肤瞬间烫伤的恐怖高温。
在悬崖的中央，岩浆散发的光线里，它们看到了藏在深渊中的东西。
那是密密麻麻的齿轮和传动轴，每一枚齿轮的尺寸都极为夸张，锋利的齿边像是锯片一样高速旋转着，更大的轰鸣声从更深的地方响起。
“你是怎么做到的？”
贤者的声音听着有些吃惊，真难相信这样一个永远理智的状态……或者说是人格更贴切一些。
总之，一个被定义为理智、没有感情的人格居然也会流露出来吃惊这种情绪，顾影自倒是挺满意这种效果的。
“人的意志。”
顾影自回过头来注视着被埋在深渊中的那些齿轮，“我还以为你会很了解我呢，所以刚开始的时候，说实话，我很恐慌，毕竟没有人愿意在自己的身体里塞一只总是图谋不轨的恶魔。”
“但现在看来，你并非是什么恶魔，只是一只可怜的、软弱无能的绵羊，你甚至连我是怎么做到的都不知道！”
顾影自大声地说着，可忽然他又平静了下来，贤者模式虽然有了自我意识，但这个模式的副作用还是保存了下来。
他回头看着那些缩在角落里的刺猬们，突然就失去了所有兴趣。
“杀了他！”
那句话说的还真没错，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这些被称之为最顶级的科技造物的利维坦呢。
于是在经过了许久屈辱般的压迫下，某只黑色的刺猬喊出了这句话。
所有的利维坦同时启动了推进器，绚丽的青色火焰一同从喷口喷出，强大的动力让它们重新拾起了勇气。
它们打破了那道看不见的空气墙，笔直地像顾影自冲来，巨大的机械手掌合拢，像是从高山上滚落的巨石。
没有人可以阻止巨石的坠落。
但是另外一座高山可以。
刺猬们并没有如愿将自己的拳头打在顾影自的身上，反而是在中途就被另外一座高山拦截。
房间里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上的金属板被掀开，从里面伸出了数条像是章鱼触须般的机械臂。
利维坦的数量的确很多，但机械触手的数量更多，它们用一种极为耻辱的姿势将这些刺猬们挂在空中。
场面有些滑稽。
“你是怎么做到的？”
贤者又问了一次，他和顾影自一同注视着被吊起来的利维坦。
它们在奋力挣扎，更磅礴的火焰在喷口点燃，巨大的动力让它们隐隐有了脱离的趋势。
也许再过个几秒，它们就能从宛如蛛网的触手中挣脱，然后重新用它们的机械拳头将顾影自碾碎。
但正如之前贤者说的那样，这些利维坦都是爆发型利维坦，推进器和动力装置被改造过，一瞬间产生的力量大得吓人。
但同样，它们的推进器无法工作太长时间。
没一会，它们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喷口的火焰逐渐熄灭。
触手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撕扯，上边的结节有规律的地收缩。
这些利维坦采用的都是嵌入式的结构，每一个衔接处都是通过一个轴承链接的。
触手们只是微微用力，轴承就只能无力地哀叹一声，然后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无数的零件散落在地面上，只是瞬间就有数台利维坦被撕成了碎片，触手们像是献上战利品一样将它们的头颅从身上卸下，然后递到了顾影自的面前。
和当初的兔子还真像。
顾影自感叹了一句，轻轻触碰着那些狰狞的脑袋，示意自己很喜欢这些战利品。
“这个房间，其实就是一个陷阱对吗？”
越来越多的利维坦倒下，贤者也看到了藏在它们身后的那个巨大的洞口，这些利维坦大概就是从这个洞口侵入这座城市的。
洞口的外边就是那面高高的围墙。
在极强的观察力之下，他还注意到了洞口外那些碎裂的墙面，那是用各种整齐的石块砌成的墙。
一座整体由珍稀金属筑成的城市里，居然会有一面用石头砌成的墙面。
“这些利维坦曾经来过这里，大概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面墙打破，然后被那个女孩用石头重新填补起来，刷上了黑漆，用来遮风挡雨。”
贤者分析着，只是一瞬间就猜出了那些石头的来历和作用，“可为什么上次它们进来的时候，这个陷阱没有触发？”
这的确令他好奇，甚至可以为此暂时放弃继续蛊惑顾影自的想法，反而认真地询问顾影自。
这认真的态度就像是课堂上举手提问老师的学生，还是三好学生的那种。
“因为这座城市是活的，这个陷阱是一次性的，它只会在为了保护自己觉得该保护的人的时候才会触发。”
顾影自踩着利维坦们的残骸从洞口里走了出来，站在了围墙前，“我就是那个值得保护的人。”
“可又有什么用呢，它只是一次性的，难道在里边还有更多的陷阱吗？”
贤者说，“你的敌人还有很多，听到了吗？那沉闷的熔炉运作声，你一旦翻过这面墙，就会有万炮对准你。”
他并没有夸大其词，顾影自同样听到了墙后那密集的轰鸣声，刚才那些利维坦只是先遣队。
在这面墙的后边迎接他的是更多的敌人。
“可我为什么要出去呢？”
顾影自笑了笑，贤者模式的他笑起来就像是梦里的顾尚瘾一样别扭，“我说过这座城市是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