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府,姜二叔的房间外。
萧河在门外站了许久,堂堂大辽野狼营信仰一般的人物,像个小姑娘一样扭扭咧咧的,在屋外踱步。
这时,一道浑厚的嗓音从房间内传了出来:“傻大个,怎么?酒瘾犯了,从大辽大老远跑过来找我蹭酒喝?”
心里有块石头沉入湖底,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你还活…”汉子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
他缓缓推开房门。
只见姜大牙坐在方桌边,桌上备好了酒菜,像是知道魁梧汉子要来似的。
萧河眼睛湿润,此刻再也绷不住了。
“嘛了个巴子,当年一别,老子差点以为你挂了,如今看来你不还活的好好的。”魁梧汉子坐到对面,言语中带着久违的笑声:“哈哈哈…怎么没能瞧见弟妹呢!”
姜二叔自顾自拿起桌上的白瓷碗喝了口酒,顺手给萧河满上,陷入了追忆,以至于瓷碗中的酒水溢出了碗口也不自知。
“她死了…”短短的三个字让这位天下第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萧河眉头微皱,拿起瓷碗猛灌了一口,随即又夺过姜大牙手中的酒坛给自己倒满,连喝三碗,愤然道:
“去他妈的伦理道德,老子就不喜欢那帮文人的虚伪,难道人就是一定是好人,妖就一定要杀,什么叫仁义道德,如果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不能喜欢,那还是人嘛?那帮咬文嚼字的读书人真该死。”
他借酒劲发泄着对这个世道的不满,或许也是自己内心对大辽如今的局势神伤。
姜二叔谈谈一笑,拿起瓷碗自顾自喝了一口。
眉头缓缓松开,淡淡道:“与那帮读书人没有关系,不管是妖也好,人也罢,如果不是她,那这天底下的女子皆可是她。
只见姜大牙身旁铁剑,剑身之上的兼爱二字流光闪动,仿佛要离剑而出。
“好一个兼爱众生。”魁梧汉子大笑,刚要喝酒,却被姜大牙拦了下来。
不就是多喝了你两口酒至于这样…汉子嘀咕,骂骂咧咧。
姜二叔静静的直视萧河,语气有些不悦,对侄子被掳一事护短道:“傻大个,你大老远的跑过来和亲就和亲,你掳我侄儿干什么?”
魁梧汉子一怔,一拍脑门。
“看老子,把这事忘了,嘛了巴子,老子不知道姜玉恒是你侄儿。”
想到自己叫他老弟,那自己岂不是掉辈分了,嘴里嘟囔着…那得多喝两坛子酒。
想到这萧河又灌了两口,这才罢休。
而他接下来的话,让姜二叔一惊,“大皇子在大辽北方招兵买马,表面上来压制大渊和北戎,实际上联络好几个部落,准备上位,所以二皇子的意思,是想借着和亲的幌子来大渊,实则为即将的内战做准备。”
“那你抓他做什么?”对于眼前汉子直言不讳,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姜二叔并不意外,而对二皇子派亲卫撸他侄儿仍存有疑惑。
“你当真不知道?令侄最近可是风头无量啊!不紧紧酿出醉千秋此等好酒,还是一位举世无双的诗才,想起来真的是汗颜,连我们大辽第一才女也败给了那臭小子。”汉子嘴上解释着,不忘了多喝一口酒。
“二皇子只不过想邀请他一叙,哪曾想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难怪后院围满了人,原来都是找他的。”姜大牙恍然,撇了魁梧汉子一眼,“唉唉,你当我这酒是路边摊子卖的普通酒水,不要钱似的,还真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魁梧汉子一抹嘴,露出一口好牙,嬉笑道:“别小气啊!回头再给我捎上几坛,我可不是白喝,今可是付了酒钱的,那臭小子真是块做生意的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你去看看那院门口那口木箱,少说也得千八百的银子。”
姜二叔闻言,耳朵不经意的竖了起来。
可能是自己的药酒成本太高,等魁梧汉子放下酒杯,姜二叔就要赶人,“赶紧回你的鸿胪寺使馆呆着去,再喝我可就要赶人了。”
转而小声道:“以后就不要来了,我这里可是锦衣卫常住之地,你知道后果的。”
魁梧汉子恍然,趁姜大牙没注意,顺速将桌上没开封的一坛抱在怀里,疾步离开,“嘛勒个巴子,喝个酒还扣扣搜搜的。”
今日收获满满,汉子转身就走。
来到后院,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大院,此刻消失无影。
只见老墨还守在后院,手里把玩着一把大木剑。
汉子笑道:“老伯,真是老当益壮啊!你这是要行军打仗,还是要去行侠仗义呢!你这剑看起来足够威风,够气派,不过还不够锋利,倒是能砸人。”
老墨笑而不语,手指轻轻扣动剑身上的机关。
只见那把大宝剑,在萧河肉眼可见的情形下变换着形态。
刹那间,那把木剑在萧河眼中已经变化了十几种形态,最后成了一柄。
直到萧河看清楚那手柄上“非攻”两字,堂堂萧将军也被吓的一颤。
传闻墨家几代巨子一直在打造一把神兵,虽不是攻伐之器,但非攻一出,一人可守一城。
看到萧河吃惊的表情,老墨不经意的又将非攻变回了大宝剑,笑了笑道:“这位贵客说笑了,老墨我年轻之时或许想着胯剑远游,可这世道不是一名侠客就能改变的,虽有侠者之心,可已老矣。”
汉子看着老人怔怔出神。
似乎眼前的老人如同在说自己一样。
“人呢!总要向前看,哪怕这个世道在让你失望,但要有希望,这天下对于我这个垂暮的老人已经无法在改变什么,但对于我们子子孙孙来说,它始终是美好的。”老墨将后院门打开,有意无意道。
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汉子听。
“贵客,晚上不留下来用膳?”
魁梧汉子一愣,缓过神来,“老人家,会如你所愿的。”
老墨笑而不语,从怀里拿出一张图纸,递给萧河,“知道你们来大渊其一就是来寻他,不用去文库找了,它其实一直在我这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萧河抱拳作揖,“我替大辽的百姓再次谢过墨家,我替二皇子谢巨子赠图。”
老墨露出一口大黄牙,笑着道:“什么巨子不巨子的,已经青黄不接了。”
他向院外挥了挥手,示意汉子早些回去复命。
萧河再次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见汉子走远,随手关上院门,老人喃喃自语:“这一大箱子,得多少人情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