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将军叫做陈昙顼,乃是陈霸先的侄子,陈霸先无子,或者应该说他有过两个儿子,但是都早夭了。
所以陈霸先经常的带着两个侄儿南征北战,然而就在十年前,陈霸先的妻子章要儿又为他诞下了一个儿子,这一次陈霸先将这个孩子安排在了妻子身边并且安排自己的另外一个侄子照顾,这才叫这个孩子无病无灾的成功活下来了。
因此此时陈霸先在外作战,就只带着另外一个侄子便是这个陈昙顼,字绍世,也因为如此,周围人多称呼陈昙顼为少将军。
然而很显然,少将军这三个字陈昙顼虽然表面上很淡然的接受了,但是内心对此是十分不满的………
“挺住!弟兄们!援军马上就要到了!”
杜僧明一槊将面前的一个敌军将领给挑下马,但是就算是如此也依旧没能掩盖颓势,他们支撑了太长时间以至于完全深陷重围当中。
说来可笑,他们明明是来攻城的,最后反倒是成了被包围的那个了………
杜僧明心急如焚,按照约定好的,陈霸先的中军应当是此时已经杀到南康城下了才对,但是看着南康城守军主动出击杜僧明就知道,他们中计了!
但是就算是如此杜僧明也不能撤退,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若是他败退的话,那么南康城的守军下一步就是主动出击,与蔡路养一起围杀陈霸先!
所以虽然很艰难,但是杜僧明还是坚定的带着兵马死死的将南康守军给钉在了南康城下,就算是全军覆没,也总比陈霸先的中军被围杀的损失小!
如果真的叫他们得逞了的话,那么这辈子他们都不用想北上了,甚至很有可能大家一快上西天!
杜僧明苦苦支撑着,但是就算是如此,他手下的士兵也实在是撑不住了,如果不是杜僧明的战意昂扬的话,可能刚才开始就要有人投降了。
杜僧明一面苦苦的盼着援军,一面的继续指挥士兵作战,实际上也没什么可指挥的了,他的防线整个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完全是大混战的状态。
除了身边的这些亲兵之外,杜僧明为了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已经将所有士兵化整为零,只由他们的伍长指挥。
实际上他本身陷入这种大乱战之后也是彻底的丧失了对整个不对的指挥了,所以只能是各自为战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了,这样的结果,很有可能造成的是………全军覆没!
杜僧明心急如焚之下看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当下也是急了,拼命的冲杀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敌军士兵眼疾手快的便是就地一滚躲过了他的长槊范围,随后手中小戟一勾!
杜僧明面色大惊,只见那士兵手中小戟瞬间便是将他的战马马腿给削断了!
随着一阵血光喷涌,那战马嘶鸣着便是倒在了低上,同时也是将杜僧明狠狠的给摔飞了出去!
“将军!”
四周的亲卫大惊失色,当下刚准备冲上去救援,只是这战马方才速度太快,此时居然是将杜僧明甩到了敌军战阵之中!
亲卫们只见人潮一拥而上,便是将杜僧明给淹没了,当下便是没了杜僧明的身影,战场上人影幢动,很快便是失去了杜僧明的方向,只能是没头苍蝇一样各自为战。
杜僧明面色苍白的看着四周大吼着冲杀上来的敌军,当下便是心中暗道一声苦也,只觉一阵惨然,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
这样想着,杜僧明却是依旧抽出刀来将刺过来的戈矛一挡,随后便是劈手夺过,随后一手执刀一手持着戈矛,看着四周虎视眈眈的士兵,心中暗骂,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因此便是虎目圆睁大吼道:“来啊!来啊!”
“弘照勿惊!我来救你!”
杜僧明刚准备拼死杀出去,便听的耳边一阵大喝,顿时便是惊喜回头,只见陈霸先不知何时率军杀到,此时陈军仿如虎入羊群,硬生生的便是杀到了杜僧明身边!
杜僧明只觉得一阵白光照耀,仿佛天使降临身边一般,当下便是大吼一声:“杀啊!”
随后便是一矛将身边一个惊诧的敌军咽喉洞穿,随后便是向着陈霸先的方向杀去,二人很快便是汇合一处。
两人背对背而战,也顾不上叙旧,当下杜僧明便是剧烈的喘息着:“你若不来,我还当今日命丧此处!”
陈霸先闻言大笑道:“弘照吉人天相,区区宵小,岂在话下?”
杜僧明当下便是苦笑了两声,你来我才是吉星高照,你要是不来我必死无疑!
当下心中对陈霸先更是多了几分感激之情,只是现如今总不是说话时候,当下只能是急匆匆的对陈霸先道:“如今如何?”
陈霸先便是看了看远处城门洞开的南康城,当下便是对杜僧明笑道:“总不能白来一趟,敢不敢跟我一块儿杀回去!”
杜僧明当下便是被陈霸先的主意给吓了一跳,谁料看着陈霸先兴奋的神情,杜僧明居然也莫名的身上多出了一股力量一般,突然便是洒然一笑:“有何不敢!奉陪便是了!”
两人相视一笑,随后陈霸先对着身后一挥手,便见两个亲卫上前便是牵来两匹马,二人在亲卫的护持下翻身上马。
直到这个时候,亲眼看到了陈霸先本人,陈军将士们方才是士气大涨,原本还被压制的陈军瞬间便是暴起。
陈霸先则是抽刀高举,对着四周的陈军将士大吼道:“打下南康!北伐救国!”
“愿为使君驱驰!”
杜僧明大吼一声之后,四周的士兵们便是齐声喊杀,局势瞬间便是逆转,陈霸先一马当先的带着杜僧明便是折返过身来,剑指南康城门:“杀!”
“杀!”
正在陈霸先和杜僧明重整旗鼓杀向南康城的时候,又一支队伍加入了战斗。
陈霸先回头看去,只见侯安都自南康城西面横插,直接越过了正在混战的南康守军和陈军,直奔南康城而去!
陈霸先当即便是兴奋的大叫:“成师!好样的!”
却原来是侯安都赶到之后,压根儿就没管杜僧明!
侯安都自己知道自己的队伍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又奔袭至南康早就已经是疲惫之师了,所以侯安都根本就不是来救杜僧明的!
他走的时候对陈昙顼说的也是自己是去打南康,所以在侯安都看来,只要打下南康,就够了。
至于杜僧明死不死………他支撑这么长时间了,自己这支队伍要是真的投入进去救他没准儿大家伙儿一块儿报销!
所以与其一块儿完蛋,反倒是不如牺牲杜僧明一个,如果能在杜僧明全军覆没之前拿下南康城,那么等到陈军中军赶到,被困在南康城外守军变攻军的南康守军面对前后夹击,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岂料这样的配合反倒是阴差阳错的正合了陈霸先的心意,所以南康城外发生了如此诡异的一幕,原本应当是守城的南康城守军反倒是比攻城的陈军距离南康城更远!
眼看着侯安都骑兵鱼贯涌入南康城内,南康城守将急的疯狂鸣金,而城外的南康将士们同样是疯狂的向着南康城狂奔,压根儿就顾不上追击陈军了。
谁料之前还想方设法想要突围的陈军将士们此时反倒是化作了厉鬼恶狠狠的扑上去咬住了南康守军不松口,当下居然以少追击着多的南康军!
战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老家被抄的南康军虽然奋死回援,然而很快南康城头的鸣金声便是渐渐消散………
有的比较机灵的将领当即便是抽身收拢残兵向北逃去,只是更多的南康守军则是就此长眠在了南康城脚下,成为了陈军将士们登顶路上的阶石。
而站在南康城头,看着脚下的尸山血海,陈霸先的心中却是豪气万丈。
这是我北伐的第一站,就从这里,开始我陈霸先扬名天下的道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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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跺着脚的从房间里气鼓鼓的走了出来,迎面正打着哈欠的高突骑见状便是揉着眼睛有些奇怪的道:“玉奴,你怎么啦?大清早的也不消停………”
玉奴猛地便是瞪眼过去,反倒是叫高突骑怔住了,玉奴似乎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谁是主子,便是有些气馁的低着头:“奴婢知错了。”
高突骑倒是并不在意,反而更为兴致勃勃:“到底怎么了?你刚从阿肃的房间里走出来?”
玉奴这方才是倾诉了起来,颇为不满的嘟着嘴,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小郎如今有了别人侍候了,人家比我这个粗鄙丫头精细还样貌生的好,可不就不用我跟在身边碍眼了?”
高突骑被玉奴醋溜溜的话弄得一愣:“谁啊?哦………那个韩蛮子是吧?”
玉奴气鼓鼓的点了点头,高突骑居然更兴致高昂了,当下便是给玉奴丢下一句:“我去看看!”
便是丢下玉奴便转身也进了高肃的房间了,把身后的玉奴给气得够呛,当下便是只能自己坐在廊檐下生闷气。
这个时候原春和燕子回也吃完饭来侍奉高肃,便见玉奴支着香颐坐在廊檐下生闷气,便是上前笑着道:“玉奴姑娘,您在这儿做甚么呢?”
玉奴气鼓鼓的对同为下人的燕子回和原春自然就没那么好声好气了:“关你什么事!”
燕子回被怼了一顿,便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和原春对视了一眼,两人便是准备进去侍奉高肃。
谁料玉奴反倒是主动叫住燕子回:“那个,那个女人,小郎从哪里找来的?”
燕子回愣愣的和原春对视一眼:“哪个女人?”
玉奴跺了跺脚:“这院子里除了我还有哪个女人?”
燕子回和原春这方才是恍然大悟,随后燕子回便是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玉奴,随后便是古怪的笑道:“我懂了,玉奴姑娘是怕小郎以后不用姑娘侍候了吧。”
玉奴装做不在乎的样子撇撇嘴:“不用我才好呢!本来也不该我,我少伺候一个难道还不省心?”
嘴硬的样子就连憨厚的原春都看出来了,便是只是笑,燕子回则是照顾玉奴的面子点点头笑着道:“姑娘不用在乎那个女郎,郎君对那个女郎好是有事相求,用不了多长时间那女郎就走了。”
也可能是死了………
玉奴看着燕子回讳莫如深的笑,当下心情愉悦了不少,便是也不再过问了。
里面高肃正在默默的吃着饭,不知道玉奴从哪里弄来的粟,今天高肃终于得以吃点北方的东西了。
高肃倒还好,毕竟前世他虽然也是北方人,但是北方现代人的饮食习惯也多吃东北的大米,所以他虽然也不怎么爱吃南朝的米,但是最起码还是能吃的习惯的。
然而对于高突骑这个从小生长于北方的人来说,可就是糟了老罪了………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能敏锐的察觉到高突骑的饭量都少了不少,因此玉奴费尽心思方才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小袋的粟米,今日给高肃等人烹了粟米饭吃。
粟米,其实就是现代的小米黄米,此时小麦的种植虽然已经普及了,但是大家缺乏足够的精磨技术,所以一斤小麦能产出的精面实在是有限。
因此北方人此时的主要食物并非面食而是粟,像是生活在邺城这些比较富庶的百姓逢年过节还能杀只鸡吃,如果年景不好,或许还会吃些榆树皮混着麦麸蚂蚁吃。
而南方人此时大多吃稻米配些菘菜之类的,侯景之前梁朝的百姓生活富庶安定,所以几乎人人家里最起码都是能吃的起鱼肉的。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南人的生活就比北人好到哪里去,固化的阶级带来的是腐朽的政权与黑暗的社会。
世家门阀大族们盘踞在整个江南,不管是南方本地的还是北面来的,无不是站在百姓头顶的存在。
人命如同草芥,不,草芥或许还有那么些许的作用养肥牛马供他们骑乘,而对于那些世家子弟来说,百姓的命,连草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