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杜筠婉,邱管事命令放下箱笼,并打开盖子。
而后指着其中一口箱子,一如既往地谄媚表功道:“二小姐,这是今儿一早从主母库房里抬出来的。主母说了,这里都是留给您的野山参,都是顶好的。让您尽管用,别怕浪费,补好身子最重要!”
杜筠婉上前两步,伸头瞄了一眼,嚯!整整一箱子横七竖八的,真不少!
可看成色,倒是一般。
说一般可能都有些抬举它们了。
这些年因着母亲的关系,与药材铺没少打交道。又因好成色的野山参实在太贵,这才将母亲的两个嫁妆铺子全部变卖,重新在城南别院附近支楞起一间药材铺子。
如此一来,为母亲搜集药材就方便多了。
只可惜,母亲的病一半是身体上的,一半来自心里。身体的疾病好医治,而心病不除仍是功亏一篑。
见杜筠婉没说话,邱管事又忙指着另一口箱笼说:“今儿主母交代要给您送山参,老爷说库房里的布匹也选一些来。这里面都是主母一大早亲自去挑选的,您瞅瞅看!主母说啦,如果花色不满意,您随时可以去库房更换。”
杜筠婉又伸头大致扫了一眼。
想来定是那小周氏在杜大人面前邀功,没成想搭了一箱子山参不说,又赔了一箱子布匹。
昨日杜大人说起绢花榜时,小周氏那精彩的脸色令杜筠婉记忆深刻。今儿一早杜大人又提起布匹之事,想必她一定后悔给杜大人表个屁的功劳呢……
杜筠婉没吭声,对几位嬷嬷笑了笑:“辛苦了,先把这些抬去小库房吧!回头让粟米清点一下,登记造册。”
“是。”
几个老婆子又“吭哧吭哧”地抬走了,只有邱管事依然没挪屁股。
见她欲言又止,杜筠婉很解风情地对粟米道:“你也去吧,顺便看看库房里还有什么。”
粟米点点头,也不多问,拉着秋荷便跟上那四个婆子。
邱管事这才磨磨蹭蹭到杜筠婉跟前,小声说道:“二小姐,老奴知道您刚回来,一切都还不习惯,这诺大的苇禾堂也有太多要打理的地方。既然您相信老奴,让老奴替您管理这院子,老奴定用心给您打理妥当。只是……”
“只是什么?”杜筠婉一脸平静。
“您看啊!每年的二三月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要除草施肥,有些不过冬的还得重新计数报府里统一采买;各个院子的每月分例都不同,逢年过节的还有些数量不多的特殊安置,像那火炭的品质种类,像我们这种常年接触的人才能摸出来细微的差别……”
杜筠婉听得是云里雾里,但出于“礼貌”并没有直接打断她,又听她絮叨了半晌,杜筠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邱管事是想做这院子里的主管事。
嗐!搞得神神秘秘,就为这!
杜筠婉松了口气,她巴不得把这院子里的一切管理都交给她。
正巧,粟米也回来了。
“粟米,库房的钥匙可在你手上?”杜筠婉问。
“刚把门锁上,在奴婢这里呢。”粟米一脸茫然地从腰间取下钥匙。
方才把两口箱笼送去库房,婉姐儿还说让看看库房里之前剩下些什么东西呢!
哼!剩个落满了灰的空架子!
剩下一堆蜘蛛网。
杜筠婉微笑着接过钥匙,转头就塞到邱管事的手心里:“往后,这苇禾堂的大小事宜都交给您了,劳您费心!”
“不敢不敢!”邱管事推搡着,却是将钥匙握得紧紧的,推拒了两下便笑得一脸神秘道,“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小姐抬举,我等都是府里的下人,哪里需要我们,我们便往哪里去。二小姐刚回来,打理院子确实需要顺手的人儿,老奴就大言不惭地毛遂自荐了。”
“邱管事谦虚了。”杜筠婉笑得一脸纯真。
她倒要看看这个顺手的,究竟能把这院子折腾成什么样!
这时,从院门外进来个老婆子,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婢女,是昨日杜淑慧身边的丫头。那婆子走过来朝杜筠婉躬了躬身道:“二小姐,大小姐遣了人来传话,说今儿带您去集上置办些东西。已经备好了马车,就在大门外候着呢!说是大小姐正在车上,让您紧着点儿过去。”
现在?
杜筠婉抬头看看刚露头的日出,她刚起床没多久,没洗漱,更没吃饭呢!
复而看向邱管事道:“我先出去了,管事看看这院子该从何收拾起,这里就全权交给您了。”
“二小姐尽管放心!”邱管事喜出望外。
粟米取了外衫为杜筠婉穿戴好,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粟米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而后有些担心道:“婉姐儿,您就这么放心把苇禾堂交给她?”
“放心啊!当然放心啦!”
杜筠婉莞尔一笑,挑眉道:“等着瞧吧!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把苇禾堂折腾得鸡飞狗跳。”
“啊?”粟米惊呼出声,“那您还交给她?”
“不把事情闹大,怎么敲山震虎呢!”
说完,杜筠婉加快了脚步。
老远就看见府门大开着,门外隐着半辆马车。轿厢的窗帘被掀起,杜淑慧的脸就怼在窗口,着急地往府门里张望。
“长姐,对不住,让您久等了。”杜筠婉靠近马车,在马儿嘶吼的一刹那,她的身躯猛烈地“颤抖”着,显得很惊慌,一脸煞白的模样儿又那样楚楚可怜。
这让原本很是着急的杜淑慧,看着那病殃殃的状态又实在没办法发火,只好摆摆手:“算了算了,赶紧上来!”
杜筠婉一边努力却又“费劲”地爬上车,一边心想:这么着急?赶着见情郎不成?
马车奔的飞快,也亏得一大早街道两边出摊的商贩不太多。
“再快点!”杜淑慧再次催促。
杜筠婉紧紧抓住木板之间的缝隙,“紧张”又不明所以地望了望一脸焦急的杜淑慧,时不时看看窗外。
哎?这可不是去长盛街的路啊?
“长姐,我们这是去哪?”杜筠婉怯生生询问,“乖巧”地等长姐开口。
但显然杜淑慧并不想搭话。
杜筠婉也不尴尬,默默地将头转向窗外。马车呼啸着穿过热闹的街市,眼看着外面变成绿水青山,并感受到马车越来越颠簸,她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这一大早的,莫不是要寻个人烟稀少之地将她扔了吧?
“吁……”马夫勒紧缰绳。
杜淑慧先起身下了马车,杜筠婉透过车窗向外张望。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真是下巴都快惊掉了。
“城南难民署?”
我滴亲娘诶!杜淑慧要干啥?
像她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宦大小姐,居然一大早急吼吼跑来这里?
“愣着干嘛?赶紧下来啊。”杜淑慧的语气中带着急切。
杜筠婉赶紧提着裙子磨蹭下车,一脸“狼狈”状。杜淑慧拉着她便来到一个桌案前,那边坐着一个执笔的布衣,案上的一个账本是用来登记前来布施的贵人名讳和捐赠物资的。
为什么杜筠婉知道?
因为她常来啊!
往日都是她带药铺掌柜前来赠送药材,签字当然不能写她的名字,遂只写了“城南药铺沈氏”。
毕竟这是母亲的嫁妆铺子置换来的,就当做替母亲积德祈福了。
“想什么呢?”杜淑慧面上明显不悦,“你怎么呆呆愣愣的!你去,到那边报我的名讳。物资就写三百担精粮,今日亲自施粥布施。”
啥?亲自施粥布施?
杜筠婉瞬间明白了带她来这里是做什么用了。
施粥倒也没什么,杜筠婉没理由拒绝,于是转身来到桌案前,认认真真写下“国子监司业府,长女杜氏捐”。
杜淑慧指着拐弯处的一个草席亭子道:“那边是粥舍,签完就去那边替我布施米粥。记住!不许胡说八道,等我过来找你。晚些时候,带你去置办些东西,算是答谢你帮我啦。”
连请人帮忙都这么理直气壮!
是真的没把杜筠婉当回事啊,啧啧。
杜淑慧带着婢女前脚刚走,杜筠婉拉着粟米后脚便跟了上去。
粟米撅撅嘴,不情不愿地抱怨:“这大小姐要出什么幺蛾子?”
杜筠婉挑眉,一脸神秘道:“你可以期待一下,说不准一会儿能让你见着太子殿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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