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从山坡驶下,车内的气氛却有些沉默。
到达了山角下,大巴开始缓缓前进,鞠川静香皱着眉正趴在方向盘上,目不转睛地数着前方的路口。
“一…二……三…石井同学!你看是这里吗?”
大巴在一条巷口停下,一旁是一栋看上去有些年代的一户建。
石井和抿着嘴看着眼前的房屋,紧张地点了点头。
不远处就是家门,他心底却反而浮现出一丝惶恐,一股莫名的恐惧和揪心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街道不远处,零星几头丧尸被大巴的引擎声吸引,摇摇晃晃地踉跄走来。
按下按钮打开车门,鞠川静香转动钥匙将发动机关闭,紧接着松了口气似的,疲惫地伸了个懒腰,若无旁人地发出一声诱人的呻吟:
“嗯~”
一旁,石井和深吸了口气,松开了手中的输液架,强压下心底的不安和惶恐,就要抬腿走下车。
“石井,把武器带上。”
柳源生平静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石井和一愣,眼神颤了颤,嘴唇抿了起来,似乎在强忍着内心的情绪,伸手颤抖地握住了那杆从学园用到现在的输液架。
没有多说,石井和低头走下了大巴。
目送着石井和远去的身影,毒岛冴子默默收回了目光,接着便将目光转向了身旁低头摩挲着刀柄的柳源生:
“源生,难道石井的父母已经……”
“你看石井家二楼的窗户,右下角那块区域,那里有一片血渍。”
柳源生复杂地看了眼石井和离开的背影,淡淡地开口道。
毒岛冴子目光一动,透过车窗,她看到了这栋一户建二楼靠街一侧的房间,室内的景象被一面灰色的窗帘遮挡了大半,只留下半扇窗大小的空间隐约看到室内昏暗的景象。
柳源生所说的血渍并不明显,阴暗的光线下,柳源生所说的那块血渍更类似于一片黑色的污渍,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是一片血水溅射的痕迹。
意识到这点毒岛冴子瞳孔一缩,石井的父母,恐怕……
“就连我都注意到的事,那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的石井不会注意不到。他只是不愿意相信,他想去证明…通过不带武器去证明自己的妄想。
与其说是我提醒了他,不如说是给他一个活下去的选择,选择与否还在于他自己。”柳源生平静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
看着柳源生平静的眼神,毒岛冴子抿了抿唇角,伸手握住了柳源生的掌心,轻声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三十分钟。”
两人说话间,车厢后传来一阵骚动,接着,几名学生局促不安地走上前来到了柳源生跟前。
“柳…柳源大哥,我们的家就在附近,想…想下车……”
柳源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但已经有人出头,索性直接把话讲明白,便平静地看向了身后:
“想下车的我不拦你们,到达目的地之前,想走就走,但别指望我会停车等你们,也就是说,下了车别想再上来,清楚了吗?”
车内的气氛肉眼可见地一沉,刚看着那三人如此轻易就能下车的躁动心思,顿时静了下来。
因为只有没有后果的时候,才会毫无顾忌,有了后果,这些人才会权衡。
先前由于高城沙耶的缘故,队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坐在走道边的小室孝想调节氛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看了看柳源生,接着将目光看向了一旁明显还生着闷气的高城沙耶,低声道:
“高城,别生气了,好歹是柳源大哥救了我们的命。”
“嘁!谁要他救啊!”
高城沙耶不屑地撇过头,越想越气。
“明明就是个只那人!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气氛霎时一滞。
柳源生目光一寒,倏然看向了高城沙耶。
小室孝顿时转头陪笑道:
“柳源大哥,高城只是性格上有些别扭,但她本质并不坏,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话音刚落,柳源生还没说话,高城沙耶气的直接站起身,什么话?她还有错?!
“喂!孝!你说谁性格别扭!本小姐性格根本就没问题!有问题也是某个刚愎自用的混蛋!”
说到这里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柳源生。
“明明不需要清理专科楼的丧尸,偏要去清理,从别的路走不好吗?是喜欢杀丧尸吧!变态!”
话音刚落,毒岛冴子娇躯便是一颤,握着柳源生的手心不由紧了紧。
柳源生眸光寒意更甚,缓缓起身,眼神莫名地看向了高城沙耶,一边走一边疑惑地问道:
“高城小姐,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有底气在我面前叫嚣?”
高城沙耶瞳孔微微一缩。
下一秒,柳源生直接伸手抓握住了高城沙耶俏丽的脸蛋,软嫩光滑的皮肤抓握在手中如同软玉般温润光滑。
“是你这张漂亮的脸蛋,还是你口中显赫的家世?”
“呜!呜!!!”
高城沙耶双手拼命捶打着柳源生的手臂,一双美眸惊怒不已,仿佛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不断挥舞着拳头如同雨点般打在柳源生的身上,却如同石入泥潭一般,柳源生身躯颤也没颤,目光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惊惧不已的目光。
鞠川静香慌乱的站起身,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状况,急的快要哭出来了,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呢?
眼见起了争执,一旁的小室孝赶忙拉住柳源生的衣角,高城沙耶是他从幼儿园就相处至今的朋友,虽说是高城沙耶不对,但柳源生也不能动手啊!
高城沙耶毕竟是女孩子,虽说态度确实不好,但宽容一点不是应该的吗?
“柳源大哥!柳源大哥!高城也只是一时口快!高城,你给柳源大哥服个软,柳源大……”
“室孝,高城沙耶是你什么人?”柳源生眉头皱起。
小室孝话音一滞。
车内不少人开始幸灾乐祸,一直跪着的紫藤浩一更是兴奋地在心里疯狂鼓掌。
打!打起来!
一旁的宫本丽与平野户田被眼前的形势吓得看也不敢看,毕竟是高城沙耶有错在先……
平野户田弱弱地看了高城沙耶一眼,虽说自己一直暗恋着高城沙耶,但这次明显是高城的不对。
一边是暗恋的女同学,一边是尊敬的学长,平野户田选择当个鹌鹑两不相帮。
柳源生目光深邃,抓握着高城沙耶的脸,在其惊恐的目光下,缓缓将那张粉嫩俏丽的脸蛋凑到眼前,缓缓开口道:
“清醒一点,大小姐,你所倚靠的,现在一文不值。别将我对你的无视当做宽容,也别拿我的耐心去考验你的愚蠢。
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高城沙耶瞳孔一缩,眼中倒映着柳源生如同一滩死水的眸子,只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奔后脑,挣扎的幅度小了一大截。
“明白了吗?”
一个被娇生惯养,欺软怕硬的大小姐。
话音刚落,柳源生随手便松开高城沙耶,回头将目光看向了小室孝,突然的变故让高城沙耶惊叫一声,直接倒在了平野户田的大腿上。
胸前纺锤状的脂肪直接被挤压的变形,软弹触感让平野户田顿时燥红了脸,一股热流差点从鼻子里流出来。
“室孝,记得先前怎么答应我的吗?”
平静的语气让刚被柳源生一句话问得气短的小室孝头皮一麻,心底发怵,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语气干涩:
“……一切…听…柳源大哥的……”
“嗯,但我希望你不要只在嘴上说说,还要将这条规矩记在心里。”
柳源生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拍了拍小室孝的肩,便转身离开。
高城沙耶气的满脸通红,美眸怨毒愤恨地看着柳源生的背影,咬牙切齿,一转头便看到身旁满脸涨红了的平野户田:
“死肥宅!废物!”
平野户田面色一白,局促地垂下了头。
回过身的柳源生面色恢复了平静,目光却深邃起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完全听从自己命令的只有石井和一人,宫本丽与平野户田算是能够争取的对象,而小室孝和高城沙耶就是两块粪坑里的石头。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复杂,单纯地“以德服人”已经没用了……得想些别的办法……
柳源生眉头不由皱起,坐到了毒岛冴子旁边,食指无规律敲击着大腿。
毒岛冴子看着柳源生沉思的模样,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握着柳源生的手。
忽的,柳源生食指一顿,目光逐渐深邃,唇角微微一勾。
有了。
……
不知过了多久。
大巴一侧的巷口传来一道疲惫迟缓的脚步声,伴随一阵金属与地面的摩擦声,柳源生循声望去。
只见一道满身鲜血的身影从巷口走出,低垂着头颅,满身疲惫,手中紧紧攥着一张被血水浸湿的纸条。
那是他的父母弥留之际给她写下的字条。
石井和一言不发地走上了大巴,失魂落魄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眼见石井和狼狈的模样,所有人一瞬间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股兔死狐悲之感不由涌上心头。
柳源生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驾驶位上发着呆的鞠川静香,语气平静道:
“静香,人齐了,开车吧,去里香姐那里。”
“诶?齐了吗?”
鞠川静香呆呆地惊了一下,接着便听话地转动钥匙,引擎发动,大巴缓缓起步。
车内的气氛低沉。
谁都没有立场去安慰这个刚失去父母的青年。
大巴在马路上驶向前方,四肢僵硬的丧尸闻声扑来,却被大巴砰的一声直接撞飞。
“石井,人都会死。”
柳源生目光平静地看着大巴的前方,语气低沉而平静,石井和依旧目光呆滞地看着手中被血水浸湿的纸条。
“但我认为,人真正的死亡要走过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躯体死亡,在医院里称呼为心跳呼吸停止,表现为心脑电图没反应。这是生理上的死亡。”
石井和呆滞的目光微动。
“接下来是第二阶段,即…社会性死亡。
家人朋友在葬礼默哀,哭丧的人回顾人的一生重要事迹,接着家人会注销他的身份证,社保卡等社会性资料,最后盖棺定论,没有特殊时机再也不会有人议论。”
石井和缓缓攥紧了纸条,呆滞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波澜。
“第三阶段是完全消亡,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走了,世界上在也没有他一丝一毫的信息,最后的一分存在也彻底消失……”
“我认为这个时候,一个人才算是真正的死去。”
石井和眼神一颤,缓缓抬头看向了柳源生,那双呆滞的瞳孔缓缓红了眼眶。
柳源生目光诚恳地与之对视:
“石井,或许有安慰的成分,但你要知道,你是他们的孩子,是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与其悲伤,不如将这份感情珍藏在心底,记住他们,刻在记忆的深处。
这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一滴眼泪滑落,石井和眼眶通红,眼中带着难言的悲痛,唇齿间颤抖着,不断忍耐着胸口钻心的疼痛,语气沙哑充斥着难言的悲伤:
“…柳源大哥……”
“我爸妈他们……”
死了。
柳源生忽然温和一笑,伸手搭在了石井和头顶。
“那你就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