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胜者的借口
安德烈问安娜,“最后决胜局,疤面美男决策那样艰难,他在犹豫什么?”
安娜想了想回答:“第一轮下注,你的真情表露使他误认为咱俩是虚张声势,被咱们骗出了10万筹码,之后就是被迫卷入决战无法逃脱。”
“第二轮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了错误。但是,他的思维陷入死胡同拔出不来了:1、承认这个错误似乎是错误;2、不承认错误沿着错误走下去似乎依然是错误。3、这个错误似乎已经没有办法弥补了。咱俩要求决战。问题是:直觉告诉他,决战是失败,而不决战认怂等同于承认牌局失败。”
“疤面美男很有经验。他知道:牌面上占优只是一个概率数字。在极端对抗局势下,尤其当出现生死牌局的决战时,赌的,就不再是概率了!赌的,只是上帝愿意站在谁一方。直觉告诉他,今天失败不可避免。所以,他是不得不在理性与直觉之间做出抉择!”
安德烈接话,“理性,还是直觉?这的确是个严峻问题。”
安娜继续讲,“关键时刻,直觉是准确的。对于疤面美男来讲,他的第一直觉也是对的,只是,他试图拼命找理由驳倒自己的直觉,这既辛苦又徒劳。”
安德烈点头赞同:“高手落败的转折点就是:自我质疑。”
安娜解释:“这世界上存在一些反常定律。当一个一秒钟就能做出的决策,花了一分钟依然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时,决策者无论如何反复思索都不再有任何益处了,因为上帝已经离他而去——反常拖延之后做出的决策一定是错误的。”
安德烈咧嘴笑起来,“俗话讲,厨子多了会熬坏一锅汤。简单抉择经过长时间思考和权衡,反而会错失重点。这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其实,如果能够清晰感觉上帝就在身边,一个人也不会那样长时间犹豫思考。所以,既然对方已经感觉不到上帝在他身边了,我认为咱俩又多了一分胜率。”
安德烈又问,“不知道疤面美男会怎样复盘今天的牌局?”
“不管怎样,过去的已经过去。只有忘记过去认认真真应对好以后牌局才是明智的生活态度。同样对待每一副牌。这条原则不仅仅用于对局中,也适用于牌局外。”
“只是……,只是我担心,疤面美男好像习惯于做第一(常胜将军)很久了。不知道,这样的失利他能否承受得起。也许,需要进行很久心理调整他才能恢复到正常技术水平。”
安德烈继续问:“最后这局,牌面太惊险了,同花顺出现概率不到百万分之七,在对方拿大牌且下注两轮后,赌同花顺赢牌,成功率也少于千分之二,把所有筹码都冒险押在小概率事件上。你凭什么这样决策呢?”
安娜微微一笑,“这个思路说起来太复杂,我可以不告诉你吗?”
安德烈满脸失望,一副委屈的样子,“啊?我都把我的宝贝笔记本给你看了……”
安娜语气缓和,急忙愧疚地讲,“好吧,好吧。我大致解释一下,如果我的措辞和语言表达得不清晰,请提出,我再详细阐述明白。”
安德烈两眼放光,透出巨大好奇与期待。
“咱俩探讨过,生死决战场景下,直觉是准确的。疤面美男的牌一发下来,我就感觉到胜利在望了。”
安德烈对这种模棱两可的解释顿感失望,追问,“就凭这?不对哈。第二轮下注,你凭什么要赌我赢他呢?你怎么知道我的牌会是同花顺?即便存在赢的机会,没看底牌前提下,你的概率和我的一样呀?如果你不出局,我的牌难以形成同花顺。如果反过来赌你赢他,你的牌两轮后将变得毫无价值,如果你晚出局一轮,你我都变成一手烂牌。就好像你预先知道了故事结局一样。这比你遥控阿姨出老千还令人难以置信!”
见安德烈满脸严肃,一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安娜放缓了节奏,慢慢解释:“我发现了一个赌博业的秘密……”
安德烈眨眨眼,满脸疑惑。
“我今天才发现,赌场是政客们进行跨境洗钱的最佳场所。葡萄牙赌场与西班牙赌场都在同一股黑帮势力控制之下,显然,这股势力独立于葡萄牙王室和西班牙王室。从昨天和今天牌局看,有一大笔资金需要借那些商人转交给造访加地斯的几名葡萄牙贵族。猜想,是葡萄牙国王派了一批间谍来干扰明天西班牙船队出海远航。”
安德烈眉毛一扬,似乎想明白了赌博业的主要利润来源,接话道:“葡萄牙国王在葡萄牙把整笔资金付给商人;商人负责在西班牙加地斯几个赌场把资金分散输给几名葡萄牙贵族。赌场抽取洗钱佣金,商人们收取运输费。”
“没错!”安娜对安德烈的理解力表示赞赏,“为了安全,跨境资金由商队运送。但是,昨天咱们在野狼赌场赢了一大笔本应该转交给葡萄牙贵族的灰色资金,今天在金孔雀赌场又劫走了商人更大一笔资金。所以从昨天离开野狼赌场后,商人联盟、葡萄牙贵族,还有赌博业黑势力都在追杀咱俩。”
安德烈突然回忆起:“昨天咱们从孤儿院出来,因为钱多没有沿原路返回,穿小道去了难民营。应该是幸运地躲开了追踪杀手的堵截。”
安娜点头认同,之后继续讲:“所以,今天赌局对咱俩来说根本不是简单钱进钱出,而是不得不赌两个人的命!赌客中混了5-6名杀手,赌场外还有不下20名。几路杀手在金孔雀赌场布置了联合围猎的杀局。咱俩在赌场的唯一目标,不是要赢多少筹码片,而是要想办法活着走出来。”
“那名脸上有疤痕的美男子,应该是赌场联盟派来的赌博高手,一定要试出你我赌博水平。如果你我水平很差早早就会输光死在赌场外,如果你我气势太盛也会被怀疑出老千直接死在赌场里,如果对局陷入平淡也会双双被杀。”
安德烈点点头,脸上露出后怕。
安娜停顿了一下,“问你个严肃问题,假设你顺利逃出赌场大门,赌场内突生骚乱,或者突然传出一声枪响,或者你听到我的惨叫。你能够不管不顾直接拼命跑开吗?”
安德烈吃惊地回答,“怎么可能?我一定要返回!我要看看情况,或者想办法救你。”
安娜眼中冒出一股感激,但用失望的口吻讲,“遗憾。你返回不可能救我。这是几方杀手的共识:他们要杀咱俩,只要其中一个人偷偷或者硬闯离开赌场,就会立刻动手在赌场内杀掉另一个人,制造混乱引诱刚出去的一个返回。之后,趁乱,会有几柄匕首悄无声息插入你后背,或者有人向你放冷枪。”
安德烈快速思考,脑补各种血腥场景。
“最恐怖的是,还记得《圣经》中义人罗德的故事吗?即便上帝亲自对你讲,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千万不要回头看。你做得到吗?结果是,你多半会像罗德的妻子那样死去。在你先走出赌场的情形下,只要你听到异样忍不住一回头,门口壮汉就会对你一刀割喉。”
安德烈很理解赌场发生混乱会引起什么样的暴力事件,眼中,透出深深恐惧。
安娜停顿了几秒钟,故意激发安德烈对答案的渴望,“我曾经设想过一千种你我走出赌场的场景……大概数量吧。很不幸,大约990种情况,都是你我两人根本走不到赌场门口,要么在赌场内你先死我后死,要么我先死你后死。只要赌场内一失去秩序,你我就会迅速横死。”
“大约只有6种情形,你能够找机会溜出赌场。但是!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行为,鲁莽返回或者忍不住回头看,就会瞬间被杀。”
“大约还有3种情形,是我能够先走出赌场。即便我知道一旦赌场内发生骚乱,肯定是你被杀了,即便我放弃营救你,并想办法拼命独自逃命,也逃不出赌场前的小广场。”
安德烈倒吸一口冷气。
“唯一一种你我都活着逃出重围的机会,千分之一概率吧,就只能靠这种极端事件系列组合——吸引众赌徒安静围观,赌局反复波折拖到天黑,最后把赌场老板也卷入,然后靠极小概率牌型获大胜。你要赢得观众们热烈支持,才能保证咱俩都被掩护穿越小广场活着逃到这里,少一项也不行。”
“平日,赌博策略是尽力控制风险、安全第一,但今天的生死决战场景,只能搏奇迹发生。所以,在这种局势下,我根本没有必要看底牌。不管是牌面只有千分之二胜率还是理论上牌型只会出现百万分之七,唯一赌的,就是上帝是不是在眷顾你和我。”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是你平日向孤儿院和穷苦人施舍钱财引起了上帝怜悯,所以,今天上帝保佑你活着走出赌场,我只是顺便沾了你的好运气而已。——所以,当疤面美男开始犹豫不决长考10分钟时,我就突然感觉到,原来是咱俩的生存概率已经飙升到50%了(对方选择只是一个简单的是或否,决定了咱俩是活还是死)。”
安德烈恍然大悟,一边在胸前不停划着十字,“上帝啊!圣母啊!看来我不得不变成虔诚的天主教徒了。上帝宽恕我,我已经很久没有向神父忏悔了……”
安娜补充,“可惜,今后咱俩永远不可能在西班牙和葡萄牙地区进任何赌场了。”
安德烈眼中突然冒出一股崇敬,“阿姐,原来你是赌神啊!”
安娜无奈笑了笑,“我才不是什么赌神呢!我只是一只被狮子逼得走投无路的野猪。被狮子吃掉是死,落入猎人陷阱也是死,到了生死关头走投无路,只能转身一搏。咱俩唯一活路,就是期盼冠军会在阴沟里严重翻船。不过,今天牌局印证了一句谚语:狭路相逢勇者胜。当遭遇生死对决的决战时,与其计算概率,还不如把上帝当成筹码押上去。”
安德烈眼神逐渐变成崇拜,“我第一次听说,还有人敢把上帝当成筹码……”
安娜停了停,提醒安德烈:“很多人认为胜利的荣耀是一种理所应当,信手拈来,其实,胜利的代价根本不是看起来那样简简单单。有些事,先付出,再获得回报;但也有一些事,先索取,后付出代价。”
“今天,咱俩只是证明了,有些事件,在特殊时刻出现概率会偏离理论计算值很多很多。无论如何,今天我肯定欠了上帝一个大大的人情,不知道哪天上帝会突然向我讨回。”
安娜继续解释,“所谓辉煌,肯定是赢了不该赢的对手;如果对手比你弱,那根本不叫辉煌。赌博的魅力就在这里。今天的极端概率事件,肯定不会经常出现,如果天天幻想着中大奖,最后肯定会变成守株待兔的愚人。”
安德烈钦佩地连连点头,陷入深思。
见安德烈表情凝重,为了活跃气氛,安娜故意问,“你猜我怎么知道赌客中混了5-6名杀手的?”
安德烈还停留在对局势反思中,机械性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走出赌场时,正是牌局气氛最紧张时刻,所有赌客都异常紧张关注牌局进行。只有5-6人目光跟随着我,表情异常尴尬。这些人显然不是来参观而是来受罪的。他们没办法在身边赌徒都万分专注的拥挤环境中采取任何杀人行动,只能眼巴巴看我离开。”
“哈哈”,安德烈笑了,“你离开时候我紧张得要死!手忍不住剧烈颤抖。就像这样……,这样……。我还不小心把赎命的筹码碰散了,根本没精力观察周围情况。”
安德烈一边说一边比划给安娜看自己当时的动作,引得安娜也开心地笑了。
安娜宽慰安德烈,“极限压力下你的反应很正常。对方手指也颤抖得厉害。经历过这样的生死局后,你的心理肯定变得更强大了。”
安德烈笑着应答:“的确!不经历大风大浪怎能见彩虹。我现在感觉成熟了很多。”
为了表达收获满满的欣喜,安德烈突然双手在嘴旁搭了个喇叭向码头空旷处发出一声长长狼嚎。
引得身旁与船员告别的几名家属因受惊吓一顿抱怨。
这是安德烈庆贺胜利的行为,他终于理解了牌局外的战略局势,这样发泄有利于缓解内心压力。
安娜急忙向几名船员家属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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