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过半。
“师叔,咱们不过去吗?”
吃光碗里的海味,静虚轻轻放下筷子,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和探究。
愚术抬头望去,只见方云华被江南武林人士团团围住,仿佛众星捧月。
那些江湖人士或谄媚或敬仰,无一不是想要与这位新晋的武林新秀拉近关系。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不经意间发现第二桌的人已经空了,无论是觉尘和尚,还是那几个南少林弟子,此刻早已不见踪影。
“别去添乱。”
看着疲于应付的方云华,他同情的摇了摇头,偷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快吃,吃完办事。”
说完刨了一口鱼翅,心说有了福威镖局这出,接下来倒是省了不少事。
《玉面剑侠义救福威镖局,华山弟子剑斩青城掌门。》
嗯,就这么定了!
“诸位江南的同道,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另一边,方云华正高声介绍着自己的师妹——江湖人称“碧水芙蓉”的岳女侠。
“啊,岳女侠,久仰久仰!”
“竟是宁女侠的千金!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想当年,在下在汉中游历,还和令尊把酒论剑......”
......
方云华卖掉师妹,一头冷汗钻出人群,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疲惫。
心中暗自嘀咕,怪不得达官贵人都要养清客,应酬太多也真是要命。
方云华溜进大花厅,正准备躲个清闲,就见福伯正在下首陪坐,与两位身穿官服的男子品茶闲谈。
那两位男子一人满脸笑容,一人豪爽大笑,正是与府城附郭的怀安知县和侯官知县。
“方大侠。”
福伯起身行礼,正要介绍两人,那二人已然站起,纷纷向方云华致意。
娄大人更是恭敬地拱手道:“见过方大侠,小姓娄,忝为怀安知县。”
“娄兄啊,你如此谦虚,那老弟我就只能说‘大姓李’了!”
李大人哈哈大笑,却是抱拳一礼:“鄙人姓李,忝为侯官知县,少侠仗剑除贼,只怕荆轲、盖聂之辈,也不过如此了,真是令人望而生羡啊!”
态度也这么好?
方云华虽然疑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谦虚地回礼之后,与两位知县闲聊起来,然而心中却犯起了嘀咕。
这些官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多时,万镖头一脸凝重,引着三个妇人进了大厅。那些妇人神情焦急,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告。
“恩公,娄大人,这三位乡亲有事禀告。”
娄大人手一抖,惊疑的放下茶盏,偷偷瞥了上首坐着的方云华一眼。
看我干什么?
方云华眼中闪过意外之色,喝着茶漫不经心道:“三位大婶,这位是娄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有什么冤情请如实说来,娄大人一定为大家做主。”
之前那场厮杀,早已将娄大人吓得不轻,现在能坐在这里喝茶,已经感觉自己胆子变大了,哪还敢反客为主?
他连连摆手道:“有方少侠在这里,哪里有我做主的份。”
说罢又看向福伯,一脸认真的模样:“林兄,今天我是来你家蹭喜酒喝,所以我是客,你和方少侠才是主。
有什么事,你们自己拿主意就好,为兄只能出出主意,当然,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在下也绝不推辞。”
方云华心下愈发狐疑,但对娄大人的态度,倒也还算满意。
随即笑道:“三位大婶无需见礼,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娄、李二人连连称是,示意三人说事就好,礼数不要太重。
那三个妇人对视一眼,推出了一个衣着更华贵,看起来胆子大些的同伴。
被推出的那妇人说道:“青天大老爷,俺们都住在酸枣坊,昨天我家男人出门,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早上俺们找了半天,城里妓院赌档都找遍了,也没见着人,只怕被人给害了,请大侠和大老爷为俺们做主!”
人不见了?
这世道又没监控,这上哪儿找去?
方云华皱了皱眉:“两位大人,福州城内平时可有走失之事?”
娄大人犹豫了一下,这才有些为难道:“方大侠,咱们福州靠海,许多人日子过不下去了,便下海为盗。那些人家多以走失上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妇人打断:“大老爷,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嘞!俺男人老实本分,只是说去乡下大伯家吃喜酒,咋会去投了海贼哩?”
另外两人也是神情激动,你一言我一语道:“俺家虽然不富裕,但也是有两个铺子收租子的。”
“是滴呀,俺只是想着俺男人不能闲着,才让他每天去砍柴,可不是卖柴禾,都是回来自己烧的哦。”
“俺家虽然穷,但俺儿子可是小茂才,俺男人可是茂才的爹,哪里会去做海贼?大人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李大人一听这话,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侯官县是附郭县,本身事就少,他又素好黄老之学,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无为而治”。
平日得空的时间,大多都在后衙与小妾狎乐,哪有空去体查民情?
他尴尬一笑,看向方云华,结结巴巴道:“这,这——方大侠,你看该如何是好?要不请这三位去府衙?”
方云华看不下去了,冲屋外喊道:“去把平之叫来!”
听到他的命令,门外的小厮立刻行动起来,不一会儿,林平之走进花厅,恭敬地行了一礼后,等待着方云华的吩咐。
“青城派不是还剩几个活口吗?”
方云华随口吩咐道:“去问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到福州,又在哪里处落脚,有没有杀人害命。”
余沧海死后,拒不投降者皆被斩杀,只剩他儿子余人彦和四个青城弟子活了下来。
一人赏了一道七伤拳劲后,这几人被暂时关押,方云华后面还有用处。
林平之去了又来,回禀道:“果然不出师傅所料,那几人说,他们是昨日早上到的福州,在城北山神庙休息了一日夜。其间似乎杀了人,但他们自称没动手,所以不知道死了几个人,也不知道埋在哪里。”
未等他把话说完,那几个妇人顿时捶地大哭起来。
事情进展这么轻松,着实有些出乎众人意料。
听着三个妇人此起彼伏、伤心欲绝哭声,方云华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先别哭了。”
他叹了口气,对林平之吩咐道:“请三位大婶下去休息,你带人把那几个青城派弟子押到练功房,为师要和他们谈谈。”
说罢又看向娄、李二人:“麻烦二位大人写一道手令,待会儿可能要调一些捕快去帮忙。”
李知县大义凛然道:“方大侠说笑了,在下作为父母官,这都是应当做的,何来麻烦之说?本官还欲让县衙出资,补偿三家十、呃不,三两纹银,方大侠你看如何?”
“这就不必了。”方云华摇了摇头。
娄知县奇怪道:“方大侠,这又是为何?”
“青城派这些败类,本就不是为了你等而来,他们的目标是林家。”
方云华语气淡淡,看着徒弟问道:“这些枉死之人,都是因福威镖局而死,所以这个钱该由林家来。平之,你说呢?”
“师傅说得对!”
林平之面色肃然,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