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一眼殿上乱糟糟的样子,赵正微微皱眉,当即挥手道:
“周礼,周运,周成,窦学远,赵定,赵襄,还有蒲杰,孙子辰几位留下,其他人暂且前往殿外等候。”
从来都是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
而且,外界此刻只知道皇帝召见了部分朝臣,外加一支腾骧卫突然离京,
对于宫中具体的变故尚无从得知,包括高平身死,周礼反水,以及两名二品强者等等。
这些信息优势可以帮他省去很多麻烦。
谋划夺取骁果卫军权和兵攻丞相府这样关键的大事,保密工作更必须做好。
赵正话音落下,元成文当即一个甩出隐晦眼神,
娄椿瞬间心领神会的伸出右手道:
“诸位大人,请跟我来。”
他不仅是陪着这些人出去,还要负责监视他们。
作为太监,尤其御前近侍太监,最重要的一项能力便是得及时领悟那些皇帝想了但没有说出口的事情。
片刻,大殿中只剩下寥寥几人,殿门关闭,
赵正走下龙椅,直接一屁股坐到玉阶上,招着手道:
“来来来,都过来,元成文去搬几个坐的东西,
你们两个先简要介绍一下骁果卫大概什么情况?”
留下的众人中,周运为骁果卫选锋营主将,周成龙骑营主将,赵襄和赵定一样,是腾骧右卫中的宗室将军,号奋威将军。
此外,还有太子府左詹事蒲杰,左率府使孙子辰,都是手上沾着萧铿党羽鲜血的核心。
周成似乎还没见过作风这么“朴实”的皇帝,表情一时有点茫然,
周运见状急忙上前抱拳道:
“启禀陛下,骁果卫两万大军全员武者,建制共分十营,
其中,巡防营、善扑营、护军营驻扎在城内负责安防、缉盗、城门、城墙等。
城外七营,除了末将的选锋营和周成的龙骑营外,还有射声营、锐健营、神机营、虎贲营、果敢营。
不过,按照制度,射声营应该在轮休,士兵不在军营中。”
“这些废话就没必要再说了,你知道朕想问什么。”
赵正目光一凝,语气变的严肃,周运连连告罪。
“陛下,骁果卫表面上由几大家族节制,实际上早已被萧铿及其党羽渗透的厉害,
他只是暂时没有拿走名义,但想要掌控的时候却随时都能轻松做到。
以选锋营为例,四名执掌五百人的偏将军中,只有一个可以绝对信任,
另外三位,要么被暗中腐蚀拉拢,要么干脆就是他们派来的人。
其余卫营情况应该相差不远,甚至有部分,连主将都可能被拉拢了。
短时间内想要完成整肃,很难,或者说几乎不可能。”
赵正心中微微一沉,
情况比之前预料的还要更糟,但脸色并没有因此出现太大变化。
骁果卫作为驻守都城的禁军,其精锐程度仅次于腾骧卫和萧家私兵,同镇南军和龙江卫都在伯仲之间。
这样一支强兵,还是在卧榻之侧,萧铿完全没想法才不正常。
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两万骁果军他吃定了,耶稣来都留不住,未来暴君说的。
赵正不假思索的问道:
“告诉朕,你们麾下的普通士兵是如何构成的?平民还是贵族?”
封建社会,阶级矛盾永远是最突出的,越是混乱的国家,这种矛盾便越明显。
话音落下,周运精神猛然一震,
转瞬的巨惊后,瞳孔中就是精光直冒。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个问题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皇帝打算釜底抽薪,
如果能拉拢大批普通士兵的话,寥寥几个贵族军官,完全可以弄死后直接让腾骧卫或者太子卫率兼任。
而别说骁果卫,放眼整个大乾,十郡一百零九县,几乎所有地方的平民,对贵族怨气都早已到达顶点。
只需一点火星子,立刻便会沸反盈天。
这么干的话,说不定真能成,就是需要损失部分利益,
不过,在从龙扶龙和再造江山的巨大功劳面前,些许边边角角完全不是问题。
不光周运,
周成、窦学远、赵定、赵襄、蒲杰、孙子辰几人,全部一样表情。
对皇帝这个大胆想法无比震惊,对他居然能瞬间想到这个想法的敏捷思维,则更加惊讶。
瞬息的震动后,又因为前途豁然变的开朗而大为激动,
腾骧卫、骁果卫,加上两名二品,又有坚城可守,一下子就不用再怵萧铿了。
唯独周礼,略微一愣后,面色很快恢复淡然。
他就说嘛,以这厮的黑心程度,萧铿根本斗不过的。
周运兴奋道:
“启禀陛下,各营主将有一百亲兵,除此之外,其他军卒全部出自平民。
另外,骁果卫军中,贵族欺压底层的现象极为严重,
碍于军规,很多士兵都敢怒不敢言,如果陛下能给他们公正待遇,末将敢保证,控制这两万大军将不费吹灰之力。”
很多话他不方便说的太清楚,
欺压何止严重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骁果卫每年都在补充士卒,但总人数却从没变过,多出来的部分不是退役了,而是死在了各级将官手下。
他们几乎将士兵当成家中奴隶在驱使,稍有不顺就随意打杀,
曾经有将军一口气把自己营中五年以上老兵用物理方式全部清空,理由是他们当兵时间太长,心中肯定积攒了很多怨气。
而像这样的事情,从上到下竟然无人觉得奇怪。
五百点的军事政治属性,就是这么魔幻。
赵正略带笑意的目光扫过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周运身上,淡淡道:
“你自己不也是贵族吗?还是顶级大贵族,
难道不认为朕这是损害了贵族整体的利益?”
一句话将其吓到五体投地。
“陛下,贵族并非都是没出息蛀虫和废物,亦有忠良和勇武之士。
末将愿为大乾的强盛和繁荣付出一切。”
赵正拍了拍周运肩膀,没有说话,率先起身朝外走去。
周家就完全没有类似的事情吗?
他并不信。
但事有轻重缓急,此刻的主要矛盾是先保住皇位不失,其次是打赢即将到来的国战,然后才能放开手脚梳理内政。
暴君虽暴,却不会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