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成分的问题,返城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张德发最终留在了冰城,因为气候条件更适合冰雕,张德发也渐渐爱上了冰雕,事实上,张德发就是冰雪大世界最早的一批冰雕师。
二十七岁那年,吴大勇遇到了他的一生挚爱。
女人叫翠英,是个朴素又俊俏的农村姑娘。她不顾别人异样的眼光,毅然决然跟张德发走到了一起,在当时的确给了张德发莫大的鼓励。
毕竟作为走资派的后代,很多人甚至不愿意正眼看张德发。
就这样,张德发跟翠英的感情越来越深。可纸包不住火,很快,两人的关系就被翠英的父母发现。
为了避免女儿走上“歧途”,翠英的父母采用了最极端的方式。
翠英晚上经常会偷偷溜去张德发家里,给他带点吃的东西,也喜欢看张德发摆弄冰雕,她觉得一个能把冰块雕刻出惟妙惟肖的动物人物,简直鬼斧神工一般。
而那天晚上,刚刚见面没多久的两人,就被翠英父母带来的村民们抓住了。
在那个年代,流氓罪会受到很重的惩罚。
为了帮张德发洗清罪责,翠英几乎试过了所有的办法,但都行不通。剩下的唯一办法,就是去做女性检查,只要翠英还是处子之身,那张德发的处罚就会减轻不少。
但在那个年代,这样的检查几乎可以毁掉一个女人的所有声誉。
翠英最终还是背着父母去做了检查,张德发最终也被判了两年。
因为这件事,翠英在当地的名声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张德发劳改了两年,而翠英也承受了两年的风言风语。
张德发出狱的那天,是翠英去接的他。如今的时代已经变了一些样子,女儿如今的样子,父母也不在阻止两人交往。
可谁也没有想到,当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精神失常的翠英在张德发出狱后的一个星期,跳河自杀了。
自杀之前,翠英给张德发留了一封信,她告诉张德发,要替她去感受这个美好的世界,替她活下去。她并不抱怨自己的经历,只是她的精神已经崩溃无法自救,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张德发能乐观幸福的生活下去。
故事讲到这里,孙冰已经有些动容。
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整天嘻嘻哈哈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张德发,竟然有着如此沉重的经历。那些笑容和乐观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心酸和不堪。
孙冰此刻也想到了一个人:柳若。
当年他的条件虽然不差,但也绝对说不上好,而且搞艺术的人在当时并不被人接受,创业赚钱才更受人尊重。
而且,柳若的条件很好,人长得漂亮家境也比孙冰好很多,追她的人早就排起了长队,也不乏富家公子。
但当时,柳若就是那么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孙冰。
甚至不惜跟家里闹僵。
爱情原本的样子或许就是简单到只有一句“我喜欢你”,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人们总是会在这件单纯的事情上加入更多考虑。
所以,人们开始衡量爱情和生活之间的关系。
所以,人们开始计较付出的多少。
所以……
原来不知不觉的,我们都已经忘记了爱情最初的样子。
仔细看着那件还未完成的作品,那是一个双手双脚被铁索缠绕,表情狰狞的婴儿。
此时的孙冰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这件冰雕作品的前小半段很像是张德发前半生的写照,被世俗束缚手脚,一个无法反抗的婴孩。
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努力,都无法摘下拿下枷锁,他的成长也注定充满了疼痛和纠结。
但就目前看来,孙冰依旧无法给整个作品的主题定调。
张德发在延吉的名气很大,甚至于孙冰也隐隐有些担忧,如果作品想要表达的主题是黑暗的,那……
只有对作者了解的更多,孙冰才可能找到作者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那日记中间部分所表达的内容就显得至关重要。
就在孙冰认真看着日记的时候,一个人的出现瞬间让吴大勇紧张起来。
郑杰来了。
虽然此时的郑杰把孙冰当成了精神病患者,孙冰也把郑杰当成了骗子,但显然不能给两人太多交流的机会,一旦误会解开,吴大勇就前功尽弃了。
好在此时的孙冰正沉浸在作品的构思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门外有人靠近。
吴大勇抢先一步走出门,挡住了郑杰。
“他……”郑杰指了指工作室里的孙冰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吴大勇乐了,感情都不用自己费劲了。
“嗯,”吴大勇点点头:“受过刺激就这样了,一发呆就是半天,做冰雕的时候还好点,平常碰到你这样的陌生人,不动手就算好的了。”
“那我以后还是少来的好,”郑杰一边摇头,一边问:“怎么样了,进展还顺利?”
吴大勇笑着点头:“顺利,顺利的很,再有个三五天就弄完了,你那边,不会……”犹豫了很久,吴大勇还是说道:“你那边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郑杰笑着拍了拍手里的皮包,很显然所有东西都已经准备好,就等吴大勇这边了。
郑杰本来还想进屋看看,但见孙冰一副不太清醒的样子,只好作罢。
孙冰继续看着日记,很快就了解了张德发之后的人生经历。
翠英死后,张德发的确颓废过很长一段时间,差不多有两三年,张德发没跟任何人说过话,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不知道雕刻了多少翠英的冰雕模型。
用坏了多少刻刀,扎破了几次手指,这些张德发已经完全忘记。
直到有一天,张德发又一次被刻刀扎破手指,鲜血直流。张德发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呆呆的起身走到门口推开了那扇房门。
一股清风迎面扑来,张德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翠英的音容笑貌。
他似乎听到翠英在说:“好美啊。”
那声音是从张德发的身体发出来的,这一点张德发可以确定。
也就是那一天,张德发苏醒了,他带走了所有工具,留下了所有冰雕,一个人去了冰城冰雪大世界应聘。
因为高超的技术,张德发很快就被冰雪大世界录用,在冰雪大世界工作了很多年。
三十岁的时候,有人给长得发介绍了一个对象,张德发拒绝了。
在冰雪大世界工作了很多年,张德发突然接到了一个消息,在长津冰雕协会正在举办一场追思会,名单上赫然就有张成楠的名字。
爸爸沉冤昭雪给了张德发很大的动力,他崩碎的内心世界也终于得以重建。
张德发在冰雪大世界一直工作到四十岁。
四十岁的张德发突然提出了离职。
张德发去了很多地方,用了几年的时间几乎把整个中国都游历了一遍。但他始终没有感到孤独,仿佛翠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四十五岁的时候,张德发回到了冰城,他没有继续冰雕的工作,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卖一些小零食小玩具,靠这些过活。
很快,张德发就遇到了孙冰和吴大勇两人。
孙冰不知道的是,当年孙冰刻章店的生意不好,被迫接了冰雪大世界的兼职冰雕师,这其中当然有老师宋培铭的功劳,但真正的背后推手,其实是张德发。
当然,时至今日吴大勇也才终于知道,当年他看到爸爸在混混们面前跪地求饶,下定决心要去南方发展闯出一片天地的心思也早已经被张德发洞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