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货船。
水面波光粼粼,月亮的倒影与远处渔船上的烛光相映成趣。
浪轻轻拍打着船身,发出舒缓的哗哗声。
船舱内灯火通明。
餐厅的长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和饮料。
喷香的烤肉、新鲜的水果和蔬菜,以及各种精心准备的糕点,让人垂涎欲滴。
将士和船员们围坐在一起,互相敬酒,为清安县第一次通商京城干杯。
范思辙身着一袭素色长衫,与苏傲并排,站在甲板上,扶着船沿,享受着江面清风的吹拂。
他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苏傲,这次押运辛苦你了。你和将士们功不可没,这是这次任务的嘉奖令,记得回县衙领奖哦。”
“是,县丞大人。”
“诶,我不是在信中说了吗,不要在清安县以外的地方叫我县丞。”
“这不是在船上嘛...这边上又没有外人。”
“莫要这样想当然。还是要按命令来。”
“是,大人。”
范思辙微笑着,拍拍苏傲的肩膀。
“苏傲,你这次成功对清安县来说很关键,为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你当记首功啊。”
苏傲鼻子翘的高高的,拍拍胸脯。
“大人,您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而我的责任就是不就是送好这趟货嘛。”
“嗯,你说的也没错,只不过京城水深,光承担责任,可不一定能成功啊....”
范思辙从衣袖中拿出这次从京城进货的清单。
主要是矿石、种子,和一些从北齐进口的商品。
这些货物已经满满当当的装进了船舱。
确认无误后,他将目光投向远方,轻轻叹了口气。
“离开了半个多月,也不知道清安县现在怎么样了。那口拌川,真是让人心里想的慌。”
苏傲憨憨一笑,咂咂嘴。
“大人,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啊,大家伙儿都可想你了,都盼着你回去呢。”
范思辙双手高高举起,慵懒的撑了撑腰。
“近期是不回去了,京城的事情处理完,我可能还要去趟北齐,在那之后,我应该就会回来了。”
他招招手,将一封公文递给苏傲。
“所以我不在的日子里,大家伙儿更要励精图治,努力建设清安县。这是下个月的建设规划书和图纸,你拿回去交给小钱,让他抓紧准备。”
“是,大人。”
苏傲将公文收进衣袖,突然摸到一张纸,猛地抬起头,一拍脑门,想起件事。
“诶呦大人,我差点忘记了告诉你,龙知县已经回到清安县了!”
“是嘛!”范思辙嘴角挂起笑容,开心的点点头。
“有她在,清安县的建设会有序不少啊。我先前还担心小钱镇不住场子呢。”
苏傲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容,“恐怕大人不只担心这些吧,嘿嘿...”
“笑啥呢,严肃点。”范思辙拿折扇轻轻敲了敲苏傲的脑门,可自己脸上却挂着更灿烂的笑容。
苏傲捂着脑袋,将龙妙桐的信递给范思辙,“大人,这是龙知县给你的信,你慢慢看,我去和兄弟们喝酒咯。”
“臭小子。”范思辙一脚踢在苏傲的屁股上,望着他跑进船舱。
范思辙拂了拂信的表面,已经有些褶皱。
他靠近一炬火把,迎着光,将信封小心的拆开。
淡黄色的纸张,看不出多少纤维的痕迹,纸张柔顺光洁,不是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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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思辙台鉴拜启者:
车遥遥,马憧憧,一朝别离,两方相望,只当是三四日,哪又道五六月。
想必范县丞读到信的时候,我已经在清安县衙办公了,不能当面送别,还是有些遗憾。
今书此信,欲与范县丞分享清安近况,亦表吾之关切。
我回到家中,不出数十日,便治好了隐毒。
不过既然回到了家中,不如用好便利,帮助清安县发展。
我在南方筹划不少时日,等将事情忙完,便车马不停的赶回清安县,可惜还是慢了范县丞一步。
听小钱讲述,方知范县丞心怀大略,已将商路铺向北方。
愿你在京城一切顺利。
我与众同僚一定会竭尽全力,助你成大业。
清安县自君离去后,百姓安居乐业,县政井然有序。
另有喜讯相告。
我已从南方带来大量材料,以助清安县的建设。
南诏有一矿石,质地坚硬,历经千锤百炼而不失其形,是建筑城墙、房屋的理想选择。
南方的深山老林中,每一棵树木都是经过岁月洗礼的良材。它们不仅能够用于建筑,更能在清安县的街道和公园中栽种。
这两种材料我均已购买,很快就能运到清安县。
此外,我还带来了几袋种子。
品种都是经过我严格筛选的,每一粒都饱含活力,应是符合江南百姓口味的蔬菜瓜果。
处暑乃是中稻收割时节,我已命人加紧采摘,抢抓农时。并进行水稻施肥、除草等田间管理。
一部分空出的土地用来种植新的品种,期待它们在来年春天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待来年收获,以丰百姓之仓。
虽然范兄不拘小节,但还是别忘了将被褥和衣物拿出来晒一晒。
范县丞独自一人在京城打拼,定要保重身体,勿因公务繁忙而忽视安康。
愿君如松,坚韧不拔。
愿君如兰,幽香远溢。
愿君安好,愿吾友情长存。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
龙妙桐手书
庚子年八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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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思辙一字一句的将信读完。
轻轻的挺了挺信,对着纸缝把信折好,小心的塞进信封,放在自己的袖兜里。
长吁一口气。
见不远处的甲板上倒着一把笤帚,默默的走了过去,弯腰捡起,将其靠在墙上。
京城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当祈年殿夜宴里范闲吟诗百首,威名远震之时。
那些暗处的毒蛇将不再满足于暗中的窥探,而是会像捕食者一样,露出锋利的獠牙,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分一杯羹。
自己想要隐姓埋名、默默发展就更难了。
不过舞者生而为舞,兵者生为杀。
自己怎会胆怯与那些人斗法。
范思辙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顺,走到船舱前,掀开帘子。
“兄弟们,喝完这最后一杯。我要下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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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信中的龙妙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