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盹的时候。”
“打盹?”
老板心里思索不定,心想自己没有打瞌睡。
他不再纠结,而是语气不善地说:“你们已经欠了两天的房费。不过,那位固特异先生帮你们付了一半。”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盯着亚瑟,意味很明显:不给钱,立刻滚。
“我们可能还要住几天,这是一周的费用。剩下的就当做小费吧。”
除去应付的部分,还余有不到一美元,老板心算完毕才从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给他。
“那位先生说让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找他。”
“噢?谢谢你的帮助。”重新回到屋里,他拆开那封信,里面只是说明了他现在的境况:
“据可靠的人告诉我,有关专利的事情已经审核通过了,预计下个月就能拿到我的专利号。
我现在已经搬离这家旅馆,现在已经住进上城区的公寓......听说你也想申请专利,如果需要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认识一些比较有钱的投资人......”
读完信,亚瑟忍不住抱怨起来:
“是不是他把我的运气抢走了。”
正愁没有什么比较靠谱的方法去救人,现在固特异先生主动示好,他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从信里,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固特异已经时来运转。
但是,他的那些专利还不足以马上变现,这一点亚瑟的确不知道。
除去那些像苍蝇一样的债务人,查尔斯·固特异需要找一个与生意无关的人分享喜悦。
否则,他又会被人嫌弃地说:
“查尔斯,数数吧,你换过多少个监狱?最近一次的保释金和诉讼费是多少?。”
债主们之所以帮他,是因为确信他的专利能通过或者能在他们的干预下通过。
所以,那帮人在这几天之内,已经选好位置,准备筹建工厂,反倒是固特异成了一个闲人。
亚瑟决定再相信一次别人,固特异可是一块金字招牌。
晚上的会面亚瑟是不会去的。
明知道那是个陷阱还要勇敢地跳下去,除了有病也没有别的解释。
......
纽约豪宅区:
这是一栋六层的石质公寓,整个四楼已经被固特异租下。
大厅的地板上嵌着一层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板,上面铺着昂贵的土耳其地毯。
双脚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发出来。
角落里的中国青花大瓷瓶,插着叫不出名字的几根蓝绿色羽毛,真皮沙发旁边还放着几把纤巧的椅子。
固特异正窝在沙发里,面朝着发出噼里啪啦声响的壁炉。
“眼前的景象我在梦里见过,没想到实现这一天让我等了44年。快过来烤烤火。”他拍着座下的真皮套,头也没有回地说着。
亚瑟并没有与他并肩坐下,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左边的位置上。
他开门见山,道明来意:“豪斯曼被绑架了。就是那个曾经扶你上台阶的小伙子。”
固特异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开始关心起别的事情来。
“你对枪械一定很熟悉吧!可惜那不是我的专长,不过,我想有人会对它很感兴趣。明天那些投机商和银行家会举办一个酒会,我能做的就是把你带过去。”
“您不担心他?”
“他们要的只是你的专利,不得已做出其他的事情只是顺带。”
亚瑟对此表示赞同,“好吧,希望豪斯曼得知消息后不会太失望。”
几杯烈酒下肚,固特异开始向亚瑟诉说起他的悲惨过往。
而另一边;
作为议员忠实心打手的莱恩负责今晚的抓捕行动。
不过那名白人绅士仍旧寸步不离地跟着莱恩,总会在恰当的时候给出建议。
外表粗狂魁梧内心纤细的莱恩当然知道绅士的来意——监视之意再明显不过。
不过,对方很把分寸拿捏地很好,基本上莱恩做事的时候他不会插话。
这边万事俱备只等亚瑟现身,就可以瓮中捉鳖。
可莱恩不知道的是,他们要抓的人,已在那边的豪华公寓中成了固特异先生最诚恳的听众。
为什么一个44岁的东部中年男人会看起来像花甲之龄。
除了身体所受的伤害还有内心的创伤,都给固特异带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衰老速度。
别看他外表一副风烛之龄的样子,却有一双深邃坚毅的眼睛。
即便从未系统学习过知识,可是对于化学研究则充满激情。
二十多年以来,不论是蹲监狱、还是妻离子散都不曾动摇他的信念。
“祝贺你,查尔斯。跟你比起来,我们就是上帝的宠儿。”
“年轻的时候吃一些亏未必是坏事,不过总是走背运难免令人灰心丧气。对了,明天来的绅士当中,有一个人你需要特别注意。塞缪尔·柯尔特,不过他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为‘山姆·柯尔特’......”
察觉到亚瑟表情有些异样,查尔斯转而问道:
“怎么,你们认识?”
“不!他怎么可能认识匹兹堡的乡下人。不过我家里确实有一把柯尔特手枪,而且我的那份专利就是在它的基础上改进来的。柯尔特先生不会有什么不满吧?”
“他的情况我知道的不多,我们只是就个别化学问题上有一些书信往来。对了,据说他的转轮手枪专利已经过期了,想来没什么问题。如果你能得到他的青睐,再凭借他的人脉关系,你的问题一定能解决。”
有一点查尔斯的确说错了,塞缪尔·柯尔特的138号专利还没有过期,仍享有专利的权利。
军火生意受挫以后,柯尔特于1842年搬到纽约居住,在纽约大学主动结识了一批科学家、画家、历史学家等。
不仅他自身的素养在提高,更为重要的是,他把这些人当成了晋升、挣钱的工具。
难怪一名传记作家曾经称他为:“一个具有腐蚀作用的投机分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
柯尔特结识了一个很特别的朋友,一个跟他遭遇类似的发明家;至少他是这么跟对方套交情的。
这个人就是发明美国电报机的塞缪尔·摩尔斯。
两人非常认同民主党富有同情心的对内政策。
包括鼓吹公民充分自由权的人(但是渴望得到政府津贴)、平等主义者(只对白人男性)和领土扩张论者。
但两人均反对干涉南方的“生活方式”,其中包括反对奴隶制。
柯尔特认为奴隶制效率低下,南方终究会自动放弃,不需要特别针对。
他们的态度对现代人没有任何吸引力。
但在那个利益斗争白热化的年代,这些观点却被广泛认可。
通过参加发明展会,塞缪尔·柯尔特已经重新被美元武装起来,他的军火制造之心业已燃烧起来。
对亚瑟来说,这是一条非常非常重要的信息,很可能关乎到他接下来的发展。
为了参加酒会,第二天一早,他特意去理发,顺便把自己拾掇成一个城市青年。
一套装扮下来,小100美元又被他花出去。
‘小钱不去大钱不来。’他一边照着镜子,一边不停地安慰自己。
看着镜子里的人样貌英俊,他的嘴角不由得勾起微笑。
像极了《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小李子那副出场模样,不过他的外形要硬派一些。
不愧是大城市的裁缝,加钱量身定做的衣服完全能勾勒出他的身腰:
颀长的上身是一件深蓝色上装,钉着镀金的纽扣,底下是黑色裤子,细软的皮鞋被擦得雪亮,一条富丽堂皇的蓝绸领带被系在细洁雪白的衬衣领下方。
再戴上一副现在流行款式的皮手套,外加一根手杖,说他是一名英国贵族肯定会有人笃信,唯一的瑕疵也许是他们没有这么好的相貌。
等会儿他就要乘坐查尔斯的马车出去,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第一次参加所谓的上流社会酒会,紧张于自己还不是他们的同类,难免被取笑。
宴会是晚上八点半开始,当亚瑟和查尔斯他们到达门口时,已经有很多马车排起长龙,陆续放下衣着华丽的人们。
踏入宴会厅之前,他对自己嘀咕了一句:“豪斯曼,别着急,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