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先把裤儿穿好吧”,俺老蔡站在刚刚大修过的天津大发的前面,对着一路跑过来的络腮胡子道。这边,毛雪飞已经帮老蔡开了车门,他亦顺势坐到了前面辅驾的位子。雪飞起先是想让老蔡坐到那个贵宾的位子上的,可老蔡刚准备坐上去,就想到毛哥。因为那个位子以前毛哥坐的呀,想到这里,他可不能跟一个死人抢座位,于是便朝左边挪了挪,很自觉地坐到了次宾的位子上面。
此时,络腮胡子裤儿已经穿到位了,接着便上了车。他一扭钥匙,油门一踩,车便启动起来,接着屁股里一冒烟,便出了报社的大门。
这一路上,商户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街上到处都是准备上堤搞防汛的民工,或者有些民工已经下了堤,两股人流混在一起,整个街道就变得拥挤和热闹起来。防汛这工作,有点像工厂里面的三班倒,每个班8个时候。看官注意了,你一个民工的,不可能24小时在俺们的长江大堤上连轴转的,上满八个小时,人就给累得不行,就得有人上来轮换你。说到这里,就有点像打仗的的几个部队,互相轮战一样。
路上民工多,车子便开得忙起来,俺老蔡也在络腮胡子耳边一直在喊:“注意路上的行人”,因为这些民工手上都带着铁掀、铁铲和锄头一类的工具。大家堤上堤下的,累不说,可日子长了,哪个不是憋着一肚子的气,如果这个时候,你他奶的还开个车车在人堆里横冲直撞的,那不是自己找死么。
所以俺老蔡是知道的,这个时候,民工可是一群人,力量大的很,倘若你随便碰到其中的一个人,哪怕只是轻轻这么一碰,都会引起他们的反击。所以在防汛的这个时候,你看到俺们剩州的民工啊,可一定要小心些。不说你是开个车车的,就是路上随便来个卖包子,叫卖的声音都要轻点,再轻点。因为大家此时此刻都有一肚子的气,你他爷爷的,还在高声叫卖,不是自找麻烦吗,你再叫,爷爷俺给你一铲铲,让你躺几日的板板,看你奶的还叫得欢不欢。
这个时候啊,有聪明的商家就会安排女同志上去推销包子,因为她们声音甜,皮肤白,加上俺们剩州的民工,多半都是男劳力,看到这些妹子翘着个屁股,露出个小胳膊小腿儿的,他们心里可喜欢着呢,因为堤上可没有这么养眼的尤物呢。于是大家一咬牙,应声道:“妹娃儿,给哥哥来个包子吧”,于是妹娃们一筐又一筐的包子就这么一来一去的卖了个精光。
虽然俺们剩州自古以来这是文明之乡和礼仪之乡,这个事情俺在前面已经说过了,但俺确实不能保证现在这些在街上抢买包子的民工,人人都是遵纪守法的文明人。他们之中,也许偶尔会有几只咸猪手会趁买包子之际,顺便在这些妹娃儿的屁股上捏一下,或者酥胸上抹一把的,往往这个时候,就会造成两派对峙的阵仗。一方坚持摸一下有理,或者摆出摸都摸了,你能把俺怎么样的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另一方坚持正义,坚决阻止这种流里流气的行为在俺们剩州这个地儿发生,他们誓死要用拳头捍卫俺们剩州来之不易的文明礼仪。
这个时候,就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时候,俺们剩州的民警就出现了。这些优秀的人民卫士便满脸堆笑地过来劝架了,一边说,大家堤上不容易,都好多天没有跟家里老婆热乎了,这个时候动个手儿的,大家能体谅一点就体谅一点的,都是相里相亲的,算了。一边又说,俺们剩州千百年来确实是个文明之乡,也是个礼仪之乡,大家如此捍卫俺们剩州的体面,真个是相当难得的,尤其现在大家都是人困马乏的,不如索性握个手,说一声承让,或者来一句对不起的,吃个包子就回去吧。
于是这厢民警好言相劝,又于是,那厢民工知道理亏,感觉怪不好意思的,便连忙叫道:“借过借过”,于是大家便让开一条道了,让他们在人们的讪笑声中,低着个头的快速度离去。
除了这些民警对付这些乡里乡亲的比较有经验,就是老蔡,也是这方面的老手。所以别看他现在坐在天津大发里头,可他恁是相当的低调。即使现在心里再促急,他也坚持让络腮胡子把车开慢点,尽量的慢的。生怕在这个时候碰到个妹娃儿的屁股,引起骚乱,到时候说不清楚。
于是,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的,这到司令部才三五公里的路程,三个家伙加上一台天津大发,居然浩浩荡荡的搞了半个多小时,急得防汛司令部里秦部长又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接通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天津大发终于平稳地停到了司令部的院子里。
来不及和秦部长握手,老蔡先找到了厕所放水,早上那碗豆浆他奶的,水实在是太多了。对着小便池一阵扫射后,俺老蔡便舒服多了,顺便洗了一把手,然后往衣兜上揩了又揩,这才和秦部长握上手。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一早就给你们去了电话,路上又催了N多次了”,秦部长对着俺老蔡埋怨道,然后将握着的手抽了出来,一脸嫌弃。
“不是俺着急,你看到没有,今儿廖部长也要跟你们聊聊”,老秦继续生气道,“部长的时候,岂是你们几个可以随便耽搁的”。
“算了算了,过来就好,过来就好”,这时廖部长一边梳着头上的几棵棵稀毛,一边踱着方步直产了过来,见到俺们老蔡已经伸出了手,部长也不肯去握一下,只是连连摆摆手,他早就知道,这个家伙刚刚去过厕所呢。就俺们司令部厕所那卫生条件,部长不用想,就知道臭着呢。这些日子可是难为部长了,他每上一次厕所,都要给自己冲个澡,不然那味道,他闻起来觉得恶心。
俺老蔡正准备向二位正副部长解释这一路上的艰难,哪料秦部长也是跟着老廖一样,也是摆摆手,示意俺老蔡别往下说了。会面迟到就迟到了,既然是革命工作,那就不要讲什么条件了。秦部长这一摆手,俺老蔡就只得很尴尬地站在那里不敢出声音了。
这时还是廖部长打破了僵局,对老秦道:“别再板着个脸了,别把基层的同志吓坏了”,说着便踱到毛雪飞的旁边来,捏了又捏雪飞的手道:“你这个娃娃,很会抢新闻眼啊”,部长虽然说的是普通话,可听起来还是有不少他家乡的方言在里头。
雪飞知道,部长这是在提前日捐款的新闻稿件的事呢,当时若不是俺老蔡叔提醒,俺都都想到要写呢。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朝老蔡这张看了看,用眼神表达了感激。
“说到这次新闻的事,你们报社做得很好,及时采写了稿件,又及时在头版头条进行了刊发”,待廖部长夸赞完毛雪飞,老蔡便不失时机地表扬起俺们剩州报社和老蔡了,“你老蔡在关键时刻,还是有点新闻敏锐性的,这次做得不错”,呵呵,这当领导的,一时黑脸,一时白脸的,就讲求一个平衡和火候。不过事情一码归一码的,先前是批评,现在是表扬,两件事算是扯平了。
听到这里,俺老蔡同志悬着的心一下子平和了许多,不过这这伴君如伴虎的,他老秦这一惊一乍一怒一喜的,直搞得老蔡心里在打鼓,莫非这到嘴巴边边上的鸭子,就要飞了么,他这个时候,此情此景的,不能不让他联想一下他这个升牵的问题。
就在俺老蔡走神的时候,秦部长一声大喝道:“把张金富带上来”,这一喝,把个俺老蔡惊得不轻,又喜得不行。他立马将失魂的神经重新拉回到现场,只见俺们剩州电视台台长张金富,不,马上就会变成俺们剩州电视台前台长的张金富面如死灰,被司令部两名工作人员架着走了进来。
此时,全场人员都站了起来,只要廖部长自顾自的在那里梳他的几棵稀毛。大家站起来的缘故是因为秦部长现在已经站起来了,刚刚还是一脸笑意的秦部长,此时脸上已经看不到一丝笑的痕迹,就好像笑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又好像变脸比翻书还要快一样。
就在张金富被带进来的那一刹那,秦部长干咳两声,这时,一旁的司令部陈秘书便慌忙递上麦克风。老秦很坚决又很果断的样子,一摆手道:“麦个毛线,这么小的场子,还兴用这个,拿下去拿下去”。
说完老秦又一阵干咳后,便开始宣布防汛司令部对张金富同志所犯错误的决定了。查张金富,现在29岁,阶级出身贫下中农,现任剩州电视台台长一职。该同志在俺们剩州防汛期间,不遵守防汛纪律,没有按时播出防汛工作的重要新闻,着撤销张金富同志俺们剩州电视台台长一职,降为电视台一般员工。
待秦部长说完,刚刚还面如死灰的张金富,抬起头来,轻声地说了一句:“部长,俺弱弱地问一声,那俺还是可以称同志的吧”。
老秦一抬头,与金富四面相对,不过此时现场气氛已经没有那么严肃了,听到金富说到同志二个字的时候,老秦点点头说:“是的,你还是我们的同志,现在你这个矛盾,不是敌我矛盾,还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呢”。
听到这里,金富眼里立即噙满了泪水,身子一抖动,几乎要跪下去的样子,幸好有司令的同志架着。这时他用颤抖的声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感谢组织没有抛弃我,感谢组织挽救我,还能叫我一声同志”。
呵呵,那个时候,大家对同志两个字特别的看重,不像现在,时风日下,居然把同志两个字搞成跟同性的含义差不多了。那个时候,同志就是志同道合,如果一个人犯了严重的错误,他在接受组织处分时,可能最后的一个最崇高的要求就是:“请再叫我一声同志吧”。另外如果一个人脱离组织太久,听到同志两个字的呼唤,也会激动得不行。这里给大家举个例子,不晓得大家看过电影《红岩》没得。那里面有一个镜头,俺可是终身都难忘的:黑暗中,突然有个声音对着华子良说,“同志,让我们共同迎接这个伟大的日子”,华子良双目立即含满了泪水,这个与组织失散多年的同志,听到黑暗中称自己同志的那一声呼唤,这个坚强的汉子,激动得哭了,他知道,他终于重新寻找组织了,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写到这里,各位看官,你完全可以明白张金富对同志两个字的渴望了。虽然这位张同志犯了严重错误,可他毕竟还是俺们的同志。是同志的话,就说明组织没有抛弃你,没有不管你,你只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你这个错误是你成长中的错误,等你走出了错误的阴影后,你一定还有机会成为组织里最好的同志。
此刻张金富如此激动,就像洪水中几近绝望的孩子,突然听到一声同志,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棵救命的稻草终于出现了一样。秦部长就是汪洋中的这棵稻草,金富很感激地看着秦部长,当然还有一旁梳个不停的廖部长,感谢他们的不弃之恩,感谢他们让自己重获新生。
好了,关于张金富同志撤职查办的处分俺们就先说到这里,这是他应有的下场,希望张同志在今后的工作实践中接受人民监督,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吧。
接下来,秦部长又干咳两声,呵呵,看到这里,各位看官,俺发现一个规律,凡是要翻片,也就是要一个事儿结束,一个事儿要开始的时候,俺们秦部长都要干咳二声。俺想,如果不是他那个气管有毛病的话,估计就是想提醒大家,现在俺要翻片儿了。嗯,但愿您的那个气管是好的,没毛病。
刚刚只担心老秦同志的气管,差点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事了。下面今日最重要的事要来了,秦部长现在可以结束干咳了,因为他要开始讲话了。对了,忘记交待了,也怪秦部长事先没说,估计主要是给大家一个惊喜吧。今日司令部让大家隆重聚会,主要是两件事,一件坏的,还有一件好的。
一件坏的事,刚刚秦部长已经宣布了,那是关于可怜的金富的。现在俺们的秦部长要宣布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喜事,这是关于幸运的老蔡的。
此时毛雪飞屏住呼吸,凝视前面的秦部长,只见他缓缓掏出一张纸,大声宣布,兹任命蔡步震同志为俺们剩州文宣部代理负责人,主要代理负责俺们剩州报社和俺们剩州电视台的工作。
对了,说到这里俺突然才想起来,前面忘记告诉列位看官,老蔡的大名了,平时跟毛哥叫习惯了老蔡,现在毛哥不在了,加上老蔡又走上代理的岗位了,还是要告诉一声大家,老蔡全名蔡步震,一个很威武的名字。
不过还有一个事批露一下,这是关于毛雪飞的,因为他此时定睛一看,老秦掏出来的宣读的纸,是一张空白纸。估计是先现场口头任命,接下来再发文追认。就像张三英勇牺牲了,可组织突然发现他还不是俺们的同志,搞一个发文追认他是俺们的优秀同志一样。
不知关于张金富同志的处分决定,是不是也是一张空白纸,毛雪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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