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雍刚回到县衙,就发觉气氛不对劲。
路过县衙大坪的时候,好些灾民的眼神中充斥忧伤。
进了县衙之后,衙役兵丁有的双目充血,有的垂头丧气。
他拦住一个衙役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堂尊,张大人他们回来,好像……”衙役欲言又止。
“好像什么?”钟雍追问。
“生丝没带回来,好几个弟兄也都负了伤。”衙役说完便低下了头。
什么!
这个消息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
钟雍直接木愣当场。
紧接着,他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后堂。
前往购买生丝的队伍,共有十二人。
由钟雍的三个护卫领头,从县衙内部抽调了五个衙役,廉政司里抽了四人,都是家世清白的良家子。
三个护卫以最年长的张大领头。
此时三人浑身刀伤、剑伤,周围好多衙役也都带着伤。
“怎么回事?”
钟雍刚踏进后堂,就问道。
“被九龙寨的人劫了。”张大拳头攥的咔咔作响。
“伤亡如何?”
这个时候,县衙内外人心浮动,对于张大等人必须安抚,不能诘难。
“没有第一时间发觉,死了一个。”张大叹了口气。
“对方有多少人?实力装备如何?”钟雍又问。
“五十多,有制式强弩两把,用的全是制式钢刀。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实力与岳哥儿相等。”张大红着眼跪倒在地:
“少爷,一切罪责全在我粗心大意,未能及时。少爷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人。”
“我们也有罪,请少爷责罚!”
钟雍眼眸一沉喝道:“站起来!”
三人猛地一磕头。
咔嚓一声。
坚硬的青石板砖,竟然裂了几条缝。
“责罚你们有什么用?价值几十万两白银的生丝能找回来吗?”钟雍强忍的怒火腾地一下释放。
“我等愿以人头谢罪,只愿乌江百姓不会加罪于少爷!”三人异口同声。
钟雍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你们的人头能值几个钱?能换回几粒米?”
三人哑口,只是默默地跪在地上。
“站起来!既有死的决心,为何没有一雪前耻的勇气!”
钟雍扫视一圈。
“九龙寨敢劫官府镖车,已然形同谋逆。尔等官差既吃皇粮,何故作此妇人之状?”
“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
“九龙寨逆贼,夺乌江百姓之活命粮,苍天为鉴,吾必诛之!”
“尔等是在此哭泣、寻死觅活,还是与本官一雪前耻?”
能被挑选前往购买生丝的衙役,心性品行皆为优良。
被钟雍一番鼓舞,颓丧之气尽散。
红眼抱拳,答道:“愿与堂尊一同伐逆!”
“好!刘县丞你带众弟兄下去疗伤,所有开支皆走县衙账目,阵亡兄弟也好生抚恤,家属要求只要合理,皆应允。”
由于翁太爷刚去世,需要停棺七日,所以刘益善此时还在县衙办差。
不消片刻,后堂只剩下了钟雍主仆五人以及李自言、梁野。
“你们将事情经过原委与我细细讲来。”钟雍抿了口茶,看着三人。
张大稳了稳情绪,道:“我们是被人卖了。”
除了梁野,在座几人都是了然之色。
“内奸查出来没?”钟雍问道。
“应该是高乌。”张大道:“只有他中途离开过队伍,说是去解手。想来就是那时候报的信。”
“堂尊,高乌家曾是翁家的佃户,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发迹,然后花银子进的县衙。”梁野解释道。
又是这个翁家。
钟雍脸上闪过一丝狠戾。
“对于九龙寨你们知道多少?”钟雍望着李、梁二人。
“卑职曾经给他们打过农具。”梁野挠挠头。
钟雍又看向李自言。
“九龙寨在县城有处暗点。”李自言道:“就在花柳胡同,是一个赌坊。”
……
花柳胡同,三财赌坊。
嘈杂、拥挤。
一个个红着眼的赌徒,紧紧盯着蛊中骰子。
独眼刘挑眉,笑得异常狰狞:“还有没有下注的?买大买小?”
又等了片刻,有人见独眼刘还不开蛊,等不及了催促道:“没人买了,也就我们几个敢跟刘爷您玩,赶快开吧。”
“好。”独眼刘狞笑着,缓缓揭开骰蛊。
所有人眼睛瞪的更亮了。
赌桌上,买大的居多。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独眼刘的小拇指飞快地拨弄了一下骰子,原本的三六一,不着痕迹地变成了三一一。
他猛地一提手,大笑:“啊哈哈,三一一,小!”
赌客们颓然,唉声叹气。
“把你手留下吧!”突然一个声音响起。
嘈杂的赌桌,霎时鸦雀无声。
独眼刘目光一凝,看向那人。
身着黑袍,头戴遮脸黑纱尖头帽,环抱长剑。
“阁下是谁?”独眼刘问道。
“不要问我是谁。出千被人抓,赌场上的规矩,哪只手做的,剁了哪只手!”那人声音听不出男女。
出千!
垂头的赌客,震惊地望着独眼刘。
“我说我怎么平时能赢几百两,一到独眼刘这里就输的精光。”
“还以为时运不济,没想到是出老千啊!”
一个赌客面色难看,像是被人挖了祖坟一样。
独眼刘瞪了他一眼:“谁出老千了?敢在万康坊撒野,活腻歪了!小子你到底是谁?”
“你既然自己不留,我来替你留。”
惊鸿一瞥,剑芒闪过。
独眼刘还未缓过神来,就感觉手腕一阵刺痛。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他的右手整齐地掉落在地,奇怪的是没流一滴血,就好像手腕处原本就没长手一样。
“我的手,啊……”独眼刘惊恐万分地尖叫。
伴随着这一声尖叫,断腕处喷出一股鲜红的血液。
咚咚咚。
十几个护卫打扮的仆役提着刀围在剑客四周。
“阁下,在万康坊闹事,没有点来头可不行。”
剑客抬头看去。
二楼楼梯处,井先生趴在楼梯上笑盈盈地望着他。
“怎么,出千留手,自古的规矩,难道万康坊就能不遵守?”剑客垂眸,声音冷的像冰。
“哈哈,老祖宗的规矩,怎么会不遵守呢?只不过你在我们这里闹了事,不留下点什么,似乎也说不过去。”
井先生笑得极其妖艳。
气氛骤然凝滞。
靠近剑客的赌客们,早已躲到一边。
就在井先生手中的扇子即将落下之际,门口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把这里通通围住,不准放任何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