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绕着平日里不会走的小路，借着每一处拐角都要观察一番，甚至不时地回头确认身后没有跟踪的人存在，直到确认夜里稀少的行人当中没有在意他的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虚空呼唤起从者的名字来。
“阿尔托莉雅？”
“我在，master。”
“是你使用了魔术救下我的吗？”
“嗯...虽然违反了您事先的要求，但我觉得那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承受极限...”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路明非看向天空，漆黑的颜色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即便是多看一眼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到压抑，“只是刚刚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医生和苏晓樯的眼神有点奇怪罢了，想必她们无法理解魔术的力量吧。”
“也没有那么了不起啦，其实我所擅长的魔术并不多的。”
阿尔托莉雅面对御主的夸张表现出一丝羞涩。
“阴差阳错地把苏晓樯对我产生的怀疑掩盖过去了，倒是挺好的。”
“不过还有一件事我得确认一下。”
路明非罕见地显露出严肃的神情：“是你把我从异世界救出来的吧？虽然声音听不真切，但联通两个世界的门...”
“确实是我打开的。我还觉得奇怪呢，选定之杖赋予的防护不仅足以抵御凡人的刀枪，就算是英灵的宝具也很难在持续作用下伤及本体，就算master你的，嗯...身体比较弱，也绝不会昏迷这么久，所以才冒险借助梅林曾经教授给我的梦境魔术顺着您的神识行动的轨迹找了过去。”
“好在没花费太长时间，我本来还打算询问master原因呢，按理说没有英灵概念的世界当中，人类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异闻带产生联系的，你到底是怎么去到妖精国的呢？”
路明非终于得到了确认，果然，那个男孩虽然来历不明，行事诡异，但意外的，从他口中问出的话似乎都是真实的，除了那句自称为他弟弟的戏谑之外。而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当属他真的抢先在完成阿尔托莉雅恳求的使命之前来了一次旅游。
虽说并不那么愉快就是了。
而他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自己之前对于未知危险的恐惧，而是莫名的欣喜，细究之下，恐怕是因为回到那里意味着有机会和梅柳齐娜再会吧。
尽管希望渺茫，他大概也不会有空闲的时间寻找她的踪迹，不过就算只是知道她是否安好，也足以称得上安慰了。
“是啊，就算只是在打开梦境之门的瞬间往里看了一眼，我也绝不会认错的，那片暗无天日的湖泊沼泽应该是不列颠的北方，虽然辽阔，但作为有记载的最后一条飞龙葬身的地方罕有人至。”
“我当时还吓了一跳呢，因为人烟稀少的缘故，妖精们之间传播有着各种各样的逸闻怪谈，我也只在边缘处路过，至于履行使命，不需要步入那片地带，因此疑惑你怎么会到了那种地方。”
“呃，就是因为我无法解释，所以才想问你来着，”路明非挠挠头，“你作为英灵，应该算是博闻强识吧，或者说彼此之间在英灵座串个门什么的？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大概十几岁大小，黄金色的瞳孔穿着黑色礼服的男孩啊？他突然把我带去的那个地方，自称是我弟弟，完了还知道关于异闻带的事情，感觉应该也是某个英灵吧？”
这是路明非刚刚才思考出来的结论，俗话说当人见到未知事物时，一定会先从自己熟悉的东西上寻找共同点进行判断，他也不例外，更何况那个自称名为路鸣泽的男孩确实像阿尔托莉雅一样凭空出现，来去自由仿佛有着魔术加持一般，产生这个想法也就不奇怪了。
但阿尔托莉雅却收敛了她几乎永远挂在脸上的微笑，直勾勾地盯着路明非，甚至令后者心里有些发毛。
“master，你的意思是，你在阿尔比恩的墓地见到了另一个由灵体化变为实体的对象？”
路明非回想起自己沾满污泥的手搭在男孩肩膀的触感点了点头。
“可能是我出现得紧急，忘了这里是没有发展魔术领域的世界，也就没有提及英灵的概念，”阿尔托莉雅说道，“现在的我并不算完整的英灵，虽然具备着一切英灵被赋予的能力和受到的制约，但终究不能混为一谈。”
“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我是由星之内海而来的，为了消除异闻带而诞生的妖精，而在那个世界。”
“人类，在上万年前就已成为奴役的对象，与你们有着截然不同的特征，是连生殖能力都不复存在的，仅仅因为妖精喜爱模仿他们的原因而制造的奴隶身份的人造人。”
“而英灵的现界则必须依赖于与召唤者建立联系，那就是御主，借助他们的魔力供给，才能延续活动，最重要的一点，能够成为御主几乎锁定在人类身份之上。”
路明非感到毛骨悚然，虽然阿尔托莉雅还没有完全从正面解释，但潜藏的逻辑已经让他大概了解了她的话的含义。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就是因为连人类概念都几乎消弭的原因，即便是抑制力也难以干预，最后被选中的我也只能辗转到其他世界，寻找能够协助我完成使命的御主。”
“也就是说，master你所见到的，绝不会是英灵。”
气氛十分沉闷，就连深夜里略显凉意的萧瑟秋风也无法拂去路明非心头的阴霾。
难道说，他连来历也没有说谎？但这未免也太过难以置信了，就算婶婶对路明非一家子向来没什么好气，但叔叔却还顶着路家人的姓氏呢，怎么可能连他有没有弟弟都从未提起过。
“那还有什么可能？比如...亡灵？鬼魂？或者说就是妖精弄出来的人造人？我总不可能是臆想出来那么一个人物吧！”
阿尔托莉雅看出来御主对于超出理解的事物有着异常的恐惧心理，才会如此执着于得到一个答案，但她并没有亲眼见到路明非描述的对象，也就只能通过自己的认知进行猜测。
“这些东西...倒也不是不可能出现，但大多也仰仗于人为的操纵，至于master你所说的现身方式，确实与英灵的现界极为相似。”她犹豫了一下，“要从这方面追究的话，就只可能有一种存在能够解释了。”
“影从者。”
“类似傀儡，只保存部分英灵生前特性与能力的躯壳，在命令之下或许能达到你描述的效果，不过也只是我听说过的内容而已了。”
并不是，路明非默默摇了摇头，全身笼罩着黑色的气息，无法看透本体模样的关键特征实在相差甚远。
困扰了他这么久的谜团依然没有得到解答，但他也没办法苛责，毕竟就像阿尔托莉雅所言，即便是英灵也有认知的盲区，既然在这个世界以外有着诸如魔术、从者等这样离奇的事物存在，那么按照男孩的自称，或许接受现实世界里也有英灵都不知晓的秘密，也是合理的。
路明非长呼一口气，望着熟悉的窗户尚且透露着客厅的灯光，他示意以实体陪伴在他身边一路走回来的阿尔托莉雅隐藏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暂时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