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刺客的事,以后再说。葬在此地,是我父亲的遗愿。”
“既然是遗愿,那老丁自然尽力尽力。”老丁抬眼看到了穆玄清手上的伤。“公子,你受伤了?”
穆玄清的手上缠了几层布,却依然有血渗出,不过已经干了。
“无妨。”穆玄清甚至懒得看一眼,“为父亲安葬要紧。”
“如公子不嫌弃,不如先去小人房中休养休养,墓穴小人来准备。”
“不了。”穆玄清摇摇晃晃站起来,老丁忙伸手去扶,穆玄清摆摆手,“我要亲自准备,你从旁协助即可。”
两天时间,两人终于能够将穆池下葬,穆玄清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下的穆池,开始封棺。
老丁也跪下磕了个头。
侯爷向来对他不薄。他自穆池投军时便跟着他,因为人实在,从不偷奸耍滑,便被派到此处来为大小姐守墓,每年都会派人从上都送来银钱及衣物。他靠着这些钱,置了些土地,还娶了媳妇。
只可惜好景不长,媳妇难产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守在这。他也未曾再娶。眼看着要入土的人了,穆池前些日子还说接他去上都享享福,还要把大小姐的坟迁回去,可惜再见面竟然人就没了。
真是物是人非啊。
看着堆得越来越高的坟头,穆玄清心里五味杂陈。
父亲好歹也是当今大将军,竟然就这么草草葬在这里。那些黑衣人,到底是谁呢?看起来,前面几个跟后来的那两个,好像是来救他们的。那么要杀他们的到底是谁?要救他们的又是谁?救他们的,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会在这里遇到刺杀?
“公子,你接下来如何打算?公子?”老丁在穆玄清旁边喊了几声,穆玄清才回过神来。
“老丁,你怕死人吗?”穆玄清冷不丁一句。
“看公子说的,我老丁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不知道住了多少年,鬼都不怕,还怕什么死人!”
“好。”穆玄清若有所思,“既然如此,你跟我来!”
他们来到了遇刺的地方。
短短几天下来,尸体已经开始溢出腐臭味,穆玄清和老丁捂着鼻子靠近。
穆玄清不由感叹道:你说说你们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偏偏要做杀手,这下好了吧?死了都没人收尸。
他嫌恶地翻开一具一具的尸体,揭开蒙面巾,发现并不相识。又看看颈部,像在寻找着什么。
“公子,你在找什么呢?”
“当日打斗时,发现这些人的后脖颈上有一种黑色的花纹,当时就觉得很奇怪,不过没来得及细想。老丁,你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可知这个是什么东西?”
老丁顺着他说的看了过去。
“顺天印,是顺天印!”老丁惊讶的喊了出来。
“顺天印是什么?”
“公子有所不知,当初老丁跟着侯爷,走南闯北,确实见过很多东西。这顺天印,是前朝皇族家中死士身上所特有的。这些死士从小便被秘密训练,再经过严格的筛选,或者说,是残忍的屠杀。只有能够在这场屠杀中活下来的人,才够资格成为死士。死士们没有尊严,没有自我,只知道一生追随主人,且永远不会背叛。因为他们的后颈上都被刺上这种特殊的印记,其实也是一种毒,而这种毒都是由他们的主人控制。只要他们背叛,立马毒发身亡。不过……”
“不过什么?”
“这种死士早在前朝投降时全部被杀,如今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老丁十分不解。
果然有猫腻!且不说他们为何重出江湖,他们,是如何掌握他与父亲的行踪的?还特地选了靠近岭南的地界?而且,对他和父亲也有所了解。
到底是谁,想要他们死?
“老丁,看来这岭南,我是非去一趟不可了。”穆玄清看着岭南的方向,目光坚定。
“公子,不是老丁打退堂鼓,这岭南,实在是凶险呀!重重瘴气不说,到处都是前朝的人,公子,侯爷已经走了,要是您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丁可如何跟穆夫人交待啊!”老丁苦笑。
“老丁,我主意已定,多说无益。”穆玄清将手搭在丁身上,语重心长,“往后,还要麻烦老丁你照顾好我父亲和大姐。”
“公子…”老丁有些为难。
“好了老丁,带我去你住的地方,我要去给哥哥和母亲写封平安信。”
“好、好。”老丁点点头,在前带路。
穆玄清跟随老丁绕过那片密林,映入眼帘的,一座简单的木头房子,篱笆围成小院,四周层层花草,姹紫嫣红,星星点点。两棵参天大树,伸出长长的枝叶,似一大片绿云,为这座房子遮风挡雨。夏日在此间乘凉也是一种享受。树下放着一张膝盖高的方桌,桌子上摆着水壶,三个茶碗,桌下摆着三张凳子,树影在桌子上轻轻摇曳。
“老丁,你这小院虽然简单,却也舒适呀!”穆玄清随意一坐。
“嘿嘿,公子不嫌弃便好。”老丁忙为穆玄清倒茶,“这水可甜着呢!这茶叶是小人亲自采摘炒制。山野粗茶,跟上都的没法比。”
“……嗯……”穆玄清惬意的品了一口,“老丁你太谦虚啦!玄清觉得,很不错!”
“嘿嘿……”老丁站在一旁。
“坐呀老丁,你站在那儿干嘛?”
“小人不敢,小人如何能与公子同坐。”
“老丁,你是父亲生前信任的人,以后叫我玄清便可。”穆玄清一把拉过老丁,把他按在凳子上,老丁方才没有起身。
“老丁,我想要你帮我办件事。”穆玄清看着杯底,神神秘秘。
“小公子尽管吩咐,老汉我没有不尽心的。”老丁拍拍胸脯。
“那些尸体我看过了,有两具与我跟父亲的身形颇为相像。其中一具给他换上我父亲的衣服,包括贴身令牌也给他戴着,但是面部要刺的难以辨认。另外一具,换上我的衣服,扔到河里。”
“小公子这是为何?”
“老丁,以后你便会知道了。”穆玄清一笑,看上去胸有成竹。
“好,老汉这就去办!”老丁立马抄起家伙去了。
穆玄清开始研磨写信。
三个月后。上都。
“……问母亲安,问哥哥二姐安。玄清拜上。”穆玄滨读完信,嘴角压制不住的笑。
“玄清真的还活着,这真的是玄清的信?”孟秋焱抓住穆玄滨的胳膊,手不住地颤抖,不敢相信。
“母亲,真的是玄清,儿子已经确认过了,确是玄清的笔迹。”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孟秋焱双手合掌拜天,“真是感谢老天爷保佑。那你父亲呢?”
“父亲他……”穆玄滨不忍说出口。
“快说呀!”孟秋焱着急地看着他。
“父亲确实已经不在了。玄清依着他把他葬在了大姐旁边。”
“这个死老头子,还真是不在了!”孟秋焱怔怔坐下,眼泪再也流不出来。良久,突然打开信,又看了两三遍,手越攥越紧,信纸几乎快被揉碎了,“玄清这个逆子,竟然还不回来!”
“母亲,您忘了?他是奉旨离开上都,如今在大朝已算死人,如何回来?”
“我不管!我只要我的儿子平安回来!玄滨,你去,派人找你弟弟,叫上奂如,把他找回来。”
“母亲,父亲的死另有蹊跷,您难道不想知道,到底是谁策划了这一切吗?”
“知道又有何用?知道了你父亲也不会活过来!”孟秋焱吼道。
“母亲!”穆玄滨跪了下来,“倘若被发现,他可是死罪!”
孟秋焱不为所动,“你是怕他回来影响到你的仕途?”
“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穆玄滨惊诧道,“我自然也是希望弟弟回来的。”
“既然如此,那就把他找回来!从此以后,便是做个普通百姓,有我们罩着,也足够安稳一生了。”孟秋焱将穆玄滨扶起。
“是。”穆玄滨妥协了。他并非不想弟弟回来,只是他也想查出那幕后黑手是谁。
“奂如,你带上几个得力的,去岭南,先去找老丁,然后去找小公子。”
“是。”奂如一行人收拾行装,次日便出发了。
穆玄滨坐下来,开始给弟弟写回信。
穆玄清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坐在船头,老丁在后面划船。
星空万里,明月高悬,碧波荡漾,秋高气爽,水面摇曳着船上明灯的微光。
“老丁,我们为何要选择在晚上来这岭南?”
“因为这条河。”
“河怎么了?”
“小公子,这条河可是有来头。”
“哦?”穆玄清好奇起来。
“这条河本名莫虚海。河水常常夜晚上涨,天将亮时便下落,此时岭南的地界才会显露。虽是河,却非常宽广。想渡这条河,半日功夫肯定要的。以前,这条河只属于岭南,由岭南当地人看守,谁也不能靠近,便是前朝,也是要跟当地首领交涉后方可渡过。后来,岭南分崩瓦解为许多小城,其中一部分被前朝占据,不过他们对大朝还算客气听话,帮着维持治安,因此我朝也不计较。可惜,呵呵……”
“可惜什么?”
“他们中有些人不知足,偏想生事,想要联合所有城主,来搅乱这太平。”老丁划桨的声音明显重了些。
“哦?这些是何人?”
“这岭南总共分为八股势力,虽然都由陈都督统辖,可是暗地里都在跟我们大朝较劲。天高皇帝远,国主的手实在是伸不到这来,可是若是只找个当地人管着这些人,恐怕岭南早就叛乱了。因此才派了陈都督过来,他能不让一家独大,已经很不错了。这岭南不是块肥肉,不好啃,可若独吞了,也不会差。因此,现在的岭南,不如将军在的时候安分咯!”
这好像与传闻中不太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