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丁,不是说,他们在此经常抢物,大朝奈何不得他们吗?”
“呵呵,那不过是传闻罢了。事实是,大朝是想杀掉一些带头的,可是杀不了。毕竟他们没有真的伤人性命,也没有残害百姓,若真的杀了他们,百姓是不会允许的。”
“为什么?”
“因为有一些城主,深得百姓信任,就是百姓选出来的,你若真的杀了他们,那些人绝对跟你拼命。”
“老丁,这八股势力,是哪八股?”
“其实就是八座城。分别是蘼芜城,白羽;月城,霁月;暮晖城,沉柯;山氤城,言无痕;千紫城,离原;天青城,水自乾;富春城,季年年;塞歌城,边直。不过,蘼芜城与塞歌城,小公子不必去探了。”
“怎么说?”
“这两座城的城主,其实是国主安排在岭南的,目的便是稳住其他势力。”
“老丁,我发现你知道的真多。”穆玄清不由开始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个人来。起初他以为他只是守墓人,现在发现还真是小看了他。
“嘿嘿,”老丁又开始傻笑,“要是这都不知道,老丁岂不是白跟着侯爷混了?再说了,老头我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让小公子去送死,穆老侯爷九泉之下不会放过我的。”
“那么剩余的几个城呢?”
“那就有点棘手了。全是前朝遗留的皇室,成了气候。”
“既然是前朝的,为何要放任他们成为城主,为祸一方?”
“其实说是皇室子弟,不过是一些旁支罢了。当时真正的皇室早就在国破时选择了自缢,以免受辱。我大朝国主仁慈,本想着他们已降,只是将他们集中迁往岭南,谁料他们慢慢开始占据一方,并最终都做了城主。这样也好,免得他们太齐心,反而聚在一起生事,所以才派来了陈都督,时不时敲打下他们,这个撺掇一下,那个背刺一下,让他们都觉得自己很重要,又都无法团结起来。”
原来如此。看来岭南之行,果真是不易,太不易了!没有任何头绪,无从查起啊。
“那么丁老,您觉得那个黑衣人最有可能是哪个城的?”
“这老朽就不知道咯!不过,”老丁嘿嘿一笑,“如今最有可能养死士的,恐怕只有天青城水自乾与富春城的季年年了。”
“为何?”
“现如今最富庶的当数天青城与富春城,而从他们使用的暗器来看,能够生产出来这种暗器的,只有天青城与富春城。”
“当日那个黑衣人还往我父亲眼睛里面撒了一包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侯爷下葬当日,老朽曾仔细看过,实在不知是何物。不过那个黄纸也无甚特殊,岭南到处都是这种黄纸,想靠这个找到,那是不太可能了。”
穆玄清心里“咯噔”一下,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
“小公子,前面便是岭南地界了。”老丁停了船。
穆玄清站了起来。
此时天还灰蒙蒙的,将亮未亮,河岸仿佛无边无际。
不过,有些奇怪。
“老丁,这岭南这么大地界,怎么也没有人把守??”
“此地只是岭南边界,距离城内还远的很呢!”老丁靠了岸,下了船,“岭南的瘴气常年笼罩在城外这片林子中,晨时尤甚。当初便是侯爷,也是靠人指引才能进去,因此,也无在此看守。小公子且在此等一等。”
“等谁?”穆玄清也跟着下了船。
“一个老朋友。”老丁冲穆玄清笑了笑,“小公子吃吗?”递过来一个玉米面饼,“乡下人的粗食,不知道是否合小公子胃口。”
“老丁你的东西自然没有差的,我……”从未吃过玉米面饼的穆玄清咬了一口,还未细嚼,只觉有些粗糙,又有一丝甘甜,勉强咽了下去,又偷瞄了老丁一眼,暗自思忖:看来老丁的日子还是很苦的。
两个人就这么席地而坐,眼巴巴地看着里面。
看了半晌,脖子都扭疼了,仍旧没有动静。
老丁对着穆玄清不好意思地笑。
穆玄清扭回脖子,无聊的在地上用小木棍瞎画。
“这个瘴气,有什么厉害之处吗?”
“要是不小心中了,轻则头晕眼花,重则产生幻觉,危及性命。”
那还是小心为上吧!
两人正闲聊间,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是老朋友来了!”老丁激动的迎了上去,与对面的人碰了碰拳,“好久不见啊,李老头儿。”
“老丁,好久不见。”李老头儿说着话,余光却瞥向后面的穆玄清,“这位是?”
“嗨!是老侯爷的儿子,小公子穆玄清。”老丁冲穆玄清挥挥手。
穆玄清走上前来,双手抱拳,“见过李叔。”
“小公子不必客气,”李老头儿回礼,“既然是老侯爷的儿子,又跟着老丁一起过来,自然是要照顾的。”
“李老头儿,”老丁声音压低了些,“想必老侯爷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侯爷的死有蹊跷,小公子此番便是想要来查明真相,所以身份不便暴露……”
“好。”李老头儿很干脆的应了。
“小公子,”老丁把穆玄清拉到一边,“这李老头儿在岭南这里待了许多年,对这里比我还熟,由他带你进去,肯定没有问题。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问他。他可是这里的老灵通。”转头眉眼含笑的看了下李老头儿,李老头儿微微一笑,捋了捋雪白的胡子。
“多谢丁老。”
老丁又拉过穆玄清,“那李老头儿,我可是把小公子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招待哟!”说完便走了。
“李叔,承蒙引路。”
“嗯。跟我走吧。”望着老丁离去,李老头儿背过手,转身向前走,步伐稳健有力。
穆玄清觉得,此人有点难以捉摸。和老丁不用顾忌太多,有什么说什么,可是这位,一脸的深不可测,不知道该不该彻底相信他。倒不是怀疑老丁,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小公子,请戴好此物。”李老头递过来一方面巾。
穆玄清乖乖戴上,“李叔,这是何物?”
“此面巾为当地人所创,上面覆有特殊的药液,可免受瘴气侵袭。”
“这么神奇?”穆玄清将信将疑地戴上。
“这面巾是有时效的,只可保六个时辰,所以还请小公子跟紧老夫,我们要加快脚步了。”
“是。”穆玄清紧紧跟着。
走入林中之后,便起了雾,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树影,和面前的路。穆玄清往四周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这真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若是这瘴气在边关就好了,对方压根进不来也出不去,又可免去牺牲多少边关战士的生命。
这样想着,穆玄清脚步不由慢了些,一抬头,发现李老头不见了。
穆玄清心里一紧,坏了,跟丢了!
“李叔,李叔!你在哪里?”穆玄清扯着嗓子喊。
没有回应。
真是奇了怪了,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眼前消失了。说来说去,还是怪自己,不该东想西想,注意力不集中。
穆玄清一面自责,一面放着胆子探索着往前走。
忽然,他看到前面一个人影。
“李叔,李叔!”穆玄清兴奋地跑上前去。那人回头,表情木讷,眼睛里流着血。
穆玄清怔了怔。
没等他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往前走了好一段路。
那人分明是……父亲!穆玄清又惊讶又紧张,来不及多想,紧紧追了上去。
追着追着,那人又不见了。
“父亲,父亲,你在哪里?你出来看看玄清啊!”穆玄清的心犹如被拨乱的湖水,再也无法平静。渐渐地,喊累了,他倚在一棵树下,只觉有些发晕,随后便不省人事。
等到穆玄清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一张床上了。
他起了身,坐在床上,扶了扶额头,仍旧觉得有些晕,看到房屋正中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画像下面是一张花梨木桌,桌子上正点着熏香,镂空的雕花窗渗入斑驳的阳光,斜照在氤氲的香气上,仿佛是阳光袅袅婷婷向上缠绕。
“我这是在哪儿?”穆玄清下了床,警惕地审视起这个屋子。整个屋子陈设简单,却十分干净整洁。除去桌椅帐幔之外,便只有列在架子上的几把剑,及一把弓。只怕最值钱的,便是那张花梨木桌子了。
穆玄清推开门,院子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挨着屋子的,是一片绿油油的竹子,在阳光下叶子照得发亮。竹子前面是一座凉亭,凉亭内是一个八仙桌,桌上放着陶壶,旁边挨着四个杯子。院子的另一边是几棵梅花树,还未到季节,枝丫光秃秃的。
“醒啦?”李老头儿院外走进来,手中拎着一把剑,一大把橙色的胜春。
“李叔。”穆玄清欠了欠身。
李老头微笑着点头,将胜春插入屋内梨花木上的一个灰黑色瓷瓶中,又对着画像拜了几拜。
穆玄清本想问他所拜何人,自觉唐突,清了清嗓子道,“李叔,请问晚辈这是在哪里啊?”
李老头将剑放入架子上,“自然是我的家中。”
呃……确实是人家家中,但是穆玄清想知道的是这具体是在哪啊啊啊!!!穆玄清尴尬地笑笑,“李叔,我昏迷很久了吗?”
“你啊,可是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若不是找来了后山上的老神仙,恐怕你此时已经命丧黄泉了。”李老头突然仔细端详着穆玄清,“叫你跟紧我,你是不是走神了?”
穆玄清捏了捏衣角,小声道,“是。”
“你啊,幸亏我及时发现,将你带了回来。”李老头背着手,面朝屋外,“此处是山氤城城外,是岭南最北处,距离城中还有十里地。”
“那我何时能入城?”
“想入城?还早。”李老头呵呵一笑。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