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外插着两杆销金旗,上面各自写着五个字: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进到店里,便见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里面盛了大半缸酒。
缸边有个柜台,里面站着个模样娇俏的女人。
这女人唤做柳儿,原本是孟州西瓦子里的伶人,后被蒋门神相中纳为小妾,甚是宠爱。
崔文山引着燕青坐到桌边,随之侧头吆喝了一声:“柳娘子,快快筛几碗好酒,上几盘拿手好菜。”
“二位客官稍坐,很快便来。”
不久,小二送来了筛好的酒,一大盘切好的牛肉、一盘五香拐肉。
“二位客官先喝着,别的菜还在准备。”
崔文山应了一声,随之端起酒碗道:“来,燕兄弟,咱们先痛痛快快干上一碗!”
“崔兄,请!”
燕青也端起酒碗。
二人分别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痛快!”
崔文山哈哈大笑,又端起第二碗酒。
燕青笑了笑:“崔兄真是好酒量。”
崔文山回以一笑:“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崔某今日定要陪燕兄弟喝它个一醉方休!”
“请!”
“请!”
二人连喝了三碗。
柳儿一直在暗中关注二人,眼见着燕青也喝下了三碗酒,不由得嘴角一勾,暗自冷笑。
“燕兄弟,崔某……”
“砰!”
一句话没说话,崔文山便觉眼皮沉重,脑子晕沉,一头扑到桌上。
“咦?崔兄,崔兄……这就醉了?”
燕青表面上一副疑惑的样子,但心里却很清楚,这是酒里下的蒙汗药生效了。
为了诱他上当,对方还真是煞费苦心,让这姓崔的一并喝了蒙汗药。
不过,这玩意儿只是让人昏睡,倒也要不了命。
另一边,柳儿也一脸疑惑:奇怪,这小子怎么没倒?
燕青故作一副遗憾的样子站起身:“一个人喝酒就没意思了,小二,结账!”
“等等……”柳儿一急,忙着唤了一声。
“怎么了?”
柳儿扭着腰肢走了过来,娇滴滴道:“既然官人说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不如,让奴家陪你喝几杯?”
“哈哈,那自是在下的荣幸,娘子快坐。”
“多谢官人。”
“娘子说笑,该是在下感谢娘子才对。”
柳儿走到桌边坐下,试探了一句:“奴家冒昧,不知官人如何称呼?”
“好说,在下燕青,打大名府来。”
一听此话,柳儿不由脸色一惊:“可是那清风岗打虎的燕青?”
看来,自己的名声还真是传开了,连这娘们都知道。
燕青笑了笑:“正是在下。”
柳儿不由寻思道:这小子看似书生样,身体怕是强过常人不少,难怪还没倒。看来,得加量才行。
于是,转头吩咐小二:“去,取一坛珍藏的杏花酿来。”
“是!”
小二应声而去。
这是暗语,小二自然听得懂。
很快,小二抱来了一小坛加重了药量的酒。
柳儿抱起酒坛倒了两碗,随之递了一碗给燕青,自己也跟着坐下端起一碗。
“来,奴家先敬官人。”
“哈哈哈,好,在下先干为敬!”
燕青爽朗地笑着,仰头将那碗酒喝了个底朝天。
这时,柳儿不由暗自冷笑,抬起衣袖假装喝酒,却将碗中酒泼了一些在脚下。
待到燕青搁下碗,柳儿娇声笑道:“官人真是好酒量,只是奴家酒量浅,可不敢一口干了。”
“无妨,有美人儿陪着喝酒,那便是莫大的情趣。”
说话间,燕青竟伸手一拉,将柳儿拉到怀中坐下。
“啊!”
柳儿惊呼了一声。
“喂,你好大的胆子!”
两个店小二眼见燕青竟敢对老板娘无礼,不由怒骂着冲了过来。
没料,柳儿却呵斥了一句:“退下!”
两个店小二只得讪讪退下。
柳儿转过身,又倒了一碗酒,笑道:“官人,再喝一碗。”
“好!”
“奴家喂你喝!”
柳儿将酒送到燕青嘴边,微笑着,看着他“咕噜咕噜”又喝了个干净。
心里却暗骂:占老娘的便宜,一会儿看你怎么死。
待到燕青又喝了一碗,柳儿便有些有恃无恐了,毕竟,这可是加了药量的酒,别说人,就算是一头牛也得麻翻。
于是,冲着燕青笑道:“官人,你这样抱着奴家,就不怕奴家的丈夫拿刀劈你?”
“你丈夫?谁啊?”
“他叫蒋忠,大家都叫他蒋门神。”
燕青却摇了摇头:“蒋瘟神?没听说过此人。”
“你……”
柳儿差点没把鼻子气歪。
她明明说的蒋门神,怎么到了这家伙口中,便成了蒋瘟神?
一字之差,谬以千里。
“咚咚咚……”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有力的脚步声,犹如牛踏地一般。
“东家!”
“东家……”
两个店小二赶紧上前招呼。
柳儿冲着燕青一脸讥讽地笑了笑:“呵呵,奴家的丈夫回来了。”
本以为燕青会被丈夫那魁梧的身材吓到,没料,燕青却手里一紧,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
“小子,你欺人太甚!”
蒋门神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捏紧拳头,杀气腾腾,像座小山一般压了过来。
“啊!”
这时,店里响起了一声尖叫。
原来是燕青一把拎起了柳儿,如同扔沙包一般扔了出去。
这男人,刚才还将自己搂在怀中,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这说翻脸就翻脸,却是柳儿万万没想到的。
她又哪里会猜到,她在演戏,燕青又何尝不是演戏?
蒋门神本是杀气腾腾扑向燕青的,如今一见爱妾被抛飞,他要是不接,怕是落到地上摔得不轻。
无奈,只得硬生生转了个方向,伸手接住了柳儿。
燕青并未趁机出手,脚踏在条凳上,戏谑道:“你便是这女人的丈夫蒋瘟神?”
柳儿急道:“丈夫休听他胡言,这厮分明是故意羞辱丈夫……”
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赶紧附耳小声道:“这厮乃是清风岗打虎的燕青……”
“嗯?”
一听燕青这个名字,蒋门神的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当年,他的确说过“三年上泰岳争交,不曾有对,普天之下没我一般的了”的狂言豪语。
但那时候,他正值青壮。
如今人到中年,又沉缅于酒色,安于享乐,疏于习武,身手早已不复当年。
重要的是,心态变了。
当年没几个钱,自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敢冲敢打敢杀。
现在有了钱,身边又有美眷,自然会惜命。
燕青的名号他听人提起过,清风岗打虎,莫家庄除妖,听说还是个禁军都头。
内心里,却先怯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