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武松找到了知县,拱手道:“恩相,小人本清河县人氏,在家排行第二,家中还有个哥哥唤作大郎。
小人已一年未归家,想回去与哥哥知会一声……”
“等等,清河县人氏,武大郎……”
知县皱眉思忖了一会,似忆起了什么。
“对了,你哥哥是不是个头很矮?肤色黝黑,样貌……”
本想说样貌奇丑,不过终究还是没将后面两个字说出口。
武松奇道:“咦?恩相怎知?”
“你等会,我找人画一张像你看看……”
于是,知县召来了县衙师爷,让其回忆一下武大郎的模样,将其模样画出来。
武大郎遇害时,尸体抬到县衙,衙门里不少人见过。
而且他的模样……着实有些与众不同,画起来也容易。
待到师爷画完,武松一看:“这正是我哥哥,恩相,这……到底怎么回事?”
“唉!”知县叹息了一声:“你哥哥成了亲,搬到阳谷县以卖炊饼为生。没料,有一日外出上香,却被贼人所害……”
“啊?”
一听此噩耗,武松不由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
他父母去世的早,全靠了哥哥起早贪黑卖炊饼将他拉扯大。
长兄如父,如今听说哥哥竟被贼人所杀,如何不悲不痛?
知县抬手拍了拍武松的肩,劝道:“人死不能复生,武都头节哀。”
“敢问恩相,小人的哥哥葬在何处?”
“要说起这件事,你还得感谢一个人。”
“谁?”
“便是新科武状元,大名府留守司都头燕青。不过,听说他现在好像升了指挥。
当时,那两个贼人还掳走了你大嫂潘氏。
恰被燕指挥看到,救下了潘氏,擒了贼人。
之后念着那潘氏孤苦无依,帮着她安葬了你大哥,还请了僧人念经超渡。”
获知了这一切,武松却未第一时间去祭奠哥哥,他怕拜错人。
说来说去,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委派了个手下去一趟清河县打听清楚。
没过两日手下便回来告知,说武大郎的确在清河县娶妻潘氏,成亲不久便搬到了阳谷县。
如此一来,武松仅存的一点希望彻底破灭,当下里买了香烛、纸钱等物去坟前祭奠哥哥,痛哭一场。
从此无牵无挂,武松本打算安安心心留在阳谷县做个都头,过个踏实日子。
却不料,命运又和他开个了玩笑。
衙门中有个姓刘的师爷,敬佩武松是条汉子,常请他一起喝酒。
武松本是性情中人,几顿酒喝下来,便主动拉着刘师爷拜了兄弟,认刘师爷做了哥哥。
刘师爷早年丧妻,去年经媒人介绍,娶了一个唤做杨氏的寡妇做了填房。
杨氏虽是寡妇,年龄却只有二十出头,模样俏丽,水灵灵宛如一颗小白菜,刘师爷自是疼爱不已。
只是,他毕竟快四十岁的人了,战斗力大不如从前,再加之衙门里公务繁杂,有时难免冷落娇妻。
杨氏耐不住寂寞,时常去街口王婆那里喝茶聊天。
要说这王婆也不是什么好鸟,经营着茶铺的同时又兼着媒婆。
只是,她这个媒婆可不是什么正经媒婆,是个色媒婆,当地人一般称做“马泊六”。
马泊六是个俚语,指的那些专说风情的媒婆。
简单来说,就是专为一些不安分的男女牵线搭线,以便从中渔利。
杨氏一开始并不知王婆“马泊六”的身份,她去王婆那里喝茶,单纯就是消磨时间。
可王婆的一双眼睛何其老辣?
她一眼便看出,杨氏绝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女人。
这日下午,杨氏正与王婆聊天,一个戴着缨子帽儿,金玲珑簪儿,脚穿细结底陈桥鞋儿、手摇洒金川扇儿的男子走进了茶铺。
这身装扮,一看便是大户人家。
“王干娘,快倒杯凉茶来。”
王婆热情洋溢迎了上去:“哟,这是什么风把西门大官人给吹来了。”
此人唤做西门庆,乃是阳谷县有名的富商,人称西门大官人。
也就是这次偶遇,令得西门庆与杨氏彼此看对了眼。
再加上王婆积极从中撮合……当然,她可不是白撮合,前后赚了西门庆数十两银子。
且说那杨氏与西门庆勾搭成奸,那叫一个如胶似漆,几乎每日都要去王婆家楼上幽会。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事,终究还是传入了刘师爷耳朵里。
那一天,武松来到衙门,忍不住拉着一个衙役问:“怎么几天没见刘师爷来?”
衙役一脸异色,问道:“都头难道没有听说?”
“听说什么?”
“哎,小人也不太好说,都头不如去刘师爷家里一问便知。”
武松满心疑惑,匆匆找到了刘师爷家里,方才发现刘师爷躺在床上,头上、腿上皆缠着细麻布。
武松吃了一惊,忙上前问:“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刘师爷不由苦笑:“都头难道没听人提起?”
武松摇了摇头:“哥哥,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伤的你?”
刘师爷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道出详情。
原来,他无意中听说了妻子与西门庆之间的破事,一气之下便去找西门庆。
却不料那西门庆十分嚣张,反将他给打了一顿。
武松怒道:“竟有这样的事?哥哥为何不找知县相公讨个公道?”
“都头有所不知,那西门庆家财万贯,前后不知打点了知县相公多少银两。
真要去告,知县相公也必然会偏袒那西门庆。”
“那哥哥的意思就这么忍了?”
“我又何尝咽得下这口气?可告,告不倒,打,也打不过……”
眼见着刘师爷一脸悲沧与无奈,武松热血一冲,喝道:“哥哥,且看小弟去替你讨个公道。”
刘师爷忙道:“武都头,切勿冲动!”
“哥哥放心!”
武松哪里肯听,早已大步奔出院门。
不久后,便找到了王婆那间茶铺。
王婆却不知情,笑着迎上前来:“客官要喝什么茶?”
武松杀气腾腾,一把拎过王婆喝问:“杨氏那贱人与西门庆在哪?”
这下子,王婆方知不是来喝茶的,而是来找茬的。
情急之下便掉头冲着楼上大喊:“西门大官人,有人找来了……”
武松大怒,照准那王婆的脸上便是一拳。
他这拳头可是能生生将猛虎打死,如今又是含怒出拳,王婆哪里受得住?
当下里,那张脸开了花,犹如开了一间杂酱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