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炼钢炉崩出了钢花,对朱厚照而言就意味着炼钢的成功。
浇铸钢栅栏的耐火模具,也在他闲居钟粹宫躲雨的日子里,在西苑这边造了数百个之多。
前期储备的铁料、焦炭,也足够开几十炉所用。
来自五军都督府以及内府各监,工部各寺监的铁匠数量也足够,接下来除了要浇铸西苑动物园的钢栅栏之外,还要做一些工具。
只是如今钢质还未经过测试,今天这场开工仪式,朱厚照过来也只是为了应景而已。
因徐素卿谏言之事,他心里很是不痛快,带着知道犯错不断吐着信子的小冤孽,看完一锅锅钢水炸着钢花注入事先备好的模具里。
又转了一下西苑内书堂,让净军士卒将徐素卿这个小冤孽送回英国公府,朱厚照就带着怨愤回了钟粹宫。
“萧亭,让刘瑾那个狗奴婢过来!”
见小皇帝因徐氏女之言生了怒气,萧亭也不敢劝说,只能依言将刘瑾唤到了钟粹宫中。
听到小皇帝的召唤,自知肯定有事儿的刘瑾也是乖巧,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小皇帝面前。
“狗奴婢,你还知道有朕吗?
朕的豹儿都知道听了坏话,要低吠护住,你特么在司礼监是干什么吃的?”
朱厚照提及藏獒黑豹,那豹儿也是知机,朝着跪伏在地的刘瑾就沉沉的低吠了几声。
“主子爷,今年各地不是阴雨连绵,就是自去冬开始干旱。
主子爷示下,要统筹各地灾害情况,因此奴婢……”
挨骂对于宫中太监们而言,就是皇帝的恩赏,骂你就如外臣所说,简在圣心。
不打不骂,反而是祸殃的开始,接下来弄不好就是杖杀了。
刘瑾跪在钟粹宫的院子里挨骂,对他而言可不是坏事儿,而是莫大的荣耀。
“因此你这没卵子的狗奴婢便将自己当做了阁臣?
娘的,他们那些个外臣都把朕骂成跟番僧嬉玩的货色了,造朕的黄谣,你特么长耳朵了吗?
西厂新立不得力也就罢了,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东厂又是干什么吃的?
让你们几个出去,就是看着朕挨骂的吗?
混账东西,把那几个物件一起喊来,就在这儿跪着吧……”
挨了小皇帝的骂,八虎之中除了一个还不知自家已经提督东厂的谷大用,还在南阳公干。
剩余的七虎便齐刷刷的跪在了钟粹宫院里。
“马永成,外朝可是有非议陛下的言语?”
知道跪在这是小皇帝给他们开会的机会,等其余六虎到齐,刘瑾便问起了智囊马永成。
“不少呢!
尤其是那个礼科的给事中周玺,听闻因为他直言敢谏,已经被拔擢为礼科的都给事中了。
刘大珰也知道,六部六科那些个穷酸,穷的除了一张嘴硬,便再也没什么了。
别说六部的堂官、侍郎他们吃罪不起,即便是各部主事他们也得罪不起。
弘治爷宽待官员,因此就惯了他们拿着皇家俸禄骂主子爷的毛病!”
听了智囊马永成说法,刘瑾也不犹豫,‘啪啪’就给了自己俩嘴巴,怒道:
“让你们看着点外朝,你们几个就是这么看的?
任由他们骂陛下也不管吗?
妄我还在给你们物色二十四监的要职,刚刚陛下因外朝非议大怒,这可如何是好?”
见刘瑾当面搧了自己的嘴巴,其余六虎立马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要不把礼科那个周玺下了诏狱,整死他!”
“整死他?
你是怕外面骂陛下骂的不够狠吗?
找人勾那些个骂陛下的人去妓院,熟了之后,再让他们去玩教坊司的姑娘,那里是卖艺不卖身的所在,虽说大家伙都玩,但他们玩就是犯法。
让三法司处置他们,才不会跟陛下有关联,待这些人下了法司,再找京中的地癞子收拾他们的妻小,这就叫民愤……”
八虎之中虽说马永成是智囊,但最近这段时间,刘瑾也开了自己的幕府,很是召集了一批京师的下三滥文人。
周玺之流虽说骨头硬,但也有软的地方,能对付文臣的还得是文臣。
虽说这段时间的刘瑾在忙于揽权,但也没少上那些下三滥文人的课。
“还是刘大珰有见解,就这么办了,谁还没个三五好友,朋友邀朋友,总会邀到那个周玺头上的,等他下了法司,咱再整他个家破人亡!”
马永成见刘瑾多了许多心计,便忙不迭的表现自己,可他们七个开会过于专注了,全然不知朱厚照已经悄声来到了他们身后。
“狗才,你们就会这个啊?
你们给人灭了门,外臣一看就知道是打击报复,一次两次你们能瞒的住,十次八次必然要露馅。
到时候你们用地癞子这样的烂招,岂不是让人小看了朕?
朕是大明皇帝,不是地癞子的当家人。”
刘瑾等人的糟烂招,朱厚照听了禁不住要捂耳朵,这些奴婢的阅历终究不及李荣跟萧敬,玩不明白文臣内斗的招数。
用泼皮无赖害人,到时候这些罪过,还不得他这个正德皇帝来担待?
“主子爷,奴婢们愚昧,还请主子爷示下……”
见小皇帝要支招,刘瑾自然要从善如流。
开口说计策之前,朱厚照挥了挥手,彻底屏退钟粹宫中的内侍才说道:
“法司拿问他们,你们要打着北镇抚司的名义把他们从法司捞出来。
然后以暂避之名,将他们抛入教坊司,到时候这些牙尖嘴利的蠢货,见升迁无望,自然会破罐子破摔。
教坊司是什么地方,藏污纳垢之地,待在那里越久,他们手里积攒的官员丑事就越多。
参劾倒台一个,便让他们去顶职,之后你们再关注一下,让他们继续参劾其他官员,一步步往上爬。
这玩意儿成了风气,大明官场也就人人自危了,人人自危了,官场也就干净了。
这特么才是做事的办法……”
“主子爷英明睿智!”
听完了朱厚照的招数,刘瑾等人自然恭维之词不断。
扫了一眼看着有心机但不怎么能想明白事理的七只蠢虎,朱厚照只能继续点拨道:
“刘瑾,让你去司礼监,不是让你盖印去的。
李东阳那糟老头子,能提出靖边安民测,你就不能丈量天下田亩了?
丈量天下田亩阻力大,你可以先丈量卫所田亩,革除卫所弊政。
特么老子百万大军,能打的没几个,这个来欺负朕,那个也来欺负朕,你们这些奴婢不知道效力啊?
卫所兵,所求无非三餐饱食而已,这事儿难做吗?
刘瑾你这鸟儿样的都知道关心这处水灾、那处旱灾,眼界放宽一些,莫要被阁臣们牵着鼻子走。
你整顿卫所、厘定天下田亩,那些一屁股烂事儿的不得给你们贿赂啊?
这钱还是按之前的账目入库,至于那些个送的多的,你们再撂给教坊司那些个牙尖嘴利的蠢货们,这事儿不就圆润了吗?
蠢货,多动点脑子,别给朕脸上抹黑,滚蛋……”
朱厚照一声‘滚蛋’,刘瑾七人撅着屁股就溜出了钟粹宫。
看着七虎的愚蠢模样,朱厚照也很是头疼,所谓八虎,之前不过是他身边的玩伴,经历的事情太少,缺个正经给他们出主意的人。
但经过这次的提点,刘瑾等人不跟内阁合作了,事情很快就会有转机。
有些人做官是稀里糊涂,做到哪算哪,但官场之中更多的还是钻营之辈。
刘瑾这奴婢能喊出口号来,外朝诸臣必然有出来捧臭脚的,文臣只能靠文臣来对付,用太监对付他们,弄着弄着就下三滥了,对朱厚照将来正德大帝的名号有损。
刘瑾这个立皇帝如果这次站不起来,还能再扶一把,如果还起不来,朱厚照就得考虑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