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平静的走到曹操对面,弯下身子,正襟危坐。
看着曹昂,曹操不由得轻笑几分:“看样子,把你调回来,你很不满意啊!”
“孩儿不敢,父亲所考虑的必然会比我周详许多。”曹昂一板一眼的回道。
曹操笑了笑,撑起身子,将桌上的一堆杂物推开,又伸手抓过一支烛台,放于二人中间。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却有些太过于幼稚了。”
“你且看看这烛台,大汉好比就是烛火,万民就是那灯油,只有烛油,是点燃不了烛火的。”
说着又伸手拿起一支夹子,将那烛台中的线绳又向起提了提。
“世家公卿出身的百官就好比这线绳,没有他们的从中引导,烛火是不会愈发亮堂的。”
“如今你把南阳的世家公卿一举铲除,已经让其它世家大族有了深深的戒备之心。”
“兔死狐悲,他们也怕有一天,屠刀会落到自己头上。”
“失去了他们的支持,这大汉就不可能死灰复燃,重现光武时期的荣光。”
“如此解释,你可是明白了我为何叫你回来。”
曹昂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那盏烛台,并没直接回答曹操的话语。
而是伸手又拿起了一支油勺,将那烛台之中的灯油舀了十之八九出来。
失去了大量的灯油,线绳倚靠先前吸收与剩下的,又将那烛火支撑了片刻。
待其灯油燃烧的差不多之时,烛火开始渐渐变小,而后又将线绳的一端烧掉了少许。
线绳本就一个引导之物,当然不够支撑烛火的燃烧之用。
只见那烛火在线绳燃烧不过一会之时,就熄灭了下去,冒出了几缕袅袅细烟。
见此,曹昂才收手重新坐好,并对着曹操回复道:“这便是儿子的回答,父亲可懂了。”
看着曹操紧蹙的眉头,曹昂心知父亲并不满意他的回答,随即义正言辞的解释道。
“世家公卿确实是大汉的支撑所在,但这支撑再大,失去了下方的根本,还拿什么支撑呢?”
“拿他们自己的利益出来支持,您觉得可能吗?”
“这样的事,在兖州不是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嘛,世家不会在意其它,他们在乎的始终是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而父亲要做的是,让那烛火变成敢与日月争辉的存在。”
“如此下去,还有可能完成嘛?那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而我做的是扩大烛油之举,那引导之物,就非要是线绳,换一个就不行。”
说完,伸手拿起夹子将那线绳夹出,又拿起油勺将烛台之中重新注满了烛油,而后掰断一根竹著,将其扔进了烛台之中。
待其吸满油脂后,拿出火信,重新点燃了烛台。
“我所做之举,皆是为了扩大灯油的容量,假如哪天真没了烛油,至少那竹著还能燃烧一会,足够等我将烛台重新灌满烛油。”
曹昂将心中的话全部说出后,就静静的坐在那里,等待着曹操的下文。
但曹操并没有出声,父子两个罕见的一起沉默了好久。
最终还是曹操打破了这平静:“我知晓了,但还有一点,治国如烹小鲜,欲速则不达。”
“你且记在心间,千万莫要操之过急,而坏了大事。”
曹昂见此,知道自己已经暂时说服了曹操,但这还不是他想要的,只见他眼神锐利,语气坚决的说。
“父亲,此事还未尽全力,昂,希望还能再回南阳!”
曹操轻轻的摇了摇头,站起身子,将手背到身后:“不可能了,你在南阳做的事已经让他们感到害怕,而今南阳之举,又是在掘他们的根基。”
“那些世家大族怎么可能还会放你回去,不给南阳后续捣乱就算不错了。”
曹昂闻言,神色之间有些急切,将手用力拍在桌上:“可恶!南阳是我铸下的根基,绝对不允许他们前去破坏。”
“如若他们敢将手伸向南阳,我未必不能再让世家体会一次南阳之殇!”
曹操快速转过身来,拿起一把竹简向着曹昂扔去,并且厉声呵斥道:“吾刚才所说之话,你转眼就忘是嘛!”
“你且看看这简书里的内容,淮南之事已经动摇了国本,你此时还一心想着搞内斗,为父教你的,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
望着暴怒的曹操,曹昂愣了些许,而后打开书简。
仔细看过里面的文字,全是在劝曹操尽快出兵讨伐袁术的内容,有些还言语委婉一些,而有些内容,基本上就只差指着曹操鼻子骂人了。
曹昂看完沉吟了少许,将手中的竹简放下,而后撑起身子,冲着曹操弯腰一拜。
“父亲,面对这等困局,我有一些想法,不知道你能不能再听我说上一说。”
曹操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消下去,但还是深呼吸几口,平息了一下起伏的胸膛,沉声说道:“你有什么想法?说之前,你可给我想好了,不要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曹昂见曹操答应,直起身子自信的说道:“父亲可以先发布一道讨贼檄文,先从大义上,让天下诸侯看清形势。”
“估计也没人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在此时为袁术出头。”
“其二,孩儿夜观天象,发现星宿有变,遣人推算后得出结论,今年五月,淮南之地必有蝗灾!”
“有大灾,其境内粮食必然短缺,父亲可命百官收紧管控起粮食的买卖,而后再遣人在境内大肆屯粮,想尽办法尽量多保存一些粮食。”
“如若事发,粮食定然是不够用的,而那袁术之处因毫无准备,必然因缺粮而民怨沸腾,其麾下军队必将军心不稳。”
“最后还要令典农校尉注意我方田中是否会有异常,若黄淮之地爆发蝗灾,位于邻居的我们必然会受其影响。”
“如此将上述事情做完,袁术必然将被削弱,而我们则会更有优势,此时再出兵,就可一战而定之。”
“至于那满朝的衮衮诸公,明日我便随父亲上朝,且去与他们会上一会!”曹昂心思急转之间,已经想好了如何才能破开此局。
曹操眯眼看着曹昂,想要看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曹昂并没表现什么其它的举动,就是静静等在那。
如此,曹操也不好再说什么,叹气一声说:“既然你明日想去,那便去吧。”
“好了,我有些乏了,你且先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议。”
曹昂也是识趣的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院子之中,远远便看到黄月英和邓婵坐于屋外,其中一人似是还在哭泣。
见此情景,曹昂心中不由得扪心自问,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挠挠头,只好走上去前去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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