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
两人同步走进大厅，顾堪先去试了试灯。
不出所料，用电网供电的部分都停摆了。
但这种高楼建筑一般都会自备应急发电机组。
只是电梯肯定不能坐了。
“走楼梯吧，我们的目标是75楼的云霄酒店。”
“啊？”
沈清浔拼命摇头，“我不想爬楼，我觉得吧，你家其实也挺好的……”
各种好吃的。
今天早上顾堪给她配了新手机，还带她玩了游戏。
双人成行这游戏吧，有着“和兄弟玩了一天，已经领证了”的魔力。
可以让人忘却某些刻意不愿想起的事情。
“不是说听我的吗？”
“哦。”
沈清浔也发现了，顾堪吃软不吃硬，但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
那就爬吧。
十层……
二十层……
二十五层……
半小时过去。
顾堪累瘫在楼梯间，沈清浔蹦蹦跳跳。
她额间渗着晶莹的汗珠，嘴角勾着甜美的笑意，居高临下地回过身，眼眸明耀如星。
“继续爬呀，怎么，不行了嘛？”
“不是，你怎么……不带喘气的……”顾堪怀疑人生，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不知道诶，会不会是你太弱了？”
沈清浔月牙似的眼睛带笑，犹如一弯寒潭荡漾起清澈的水波。
“少来，肯定是你吃了灵芝的缘故，我估计你现在的体质跟黑寡妇差不多了。”
顾堪恢复着体力，怨念满满。
这么神奇的灵芝你全啃了，留一口给我也好啊。
“嘻嘻，没那么夸张啦，也就是比你强一丢丢。”
沈清浔白皙的手掌扇着风，清丽的脸颊上绽出两瓣浅浅薄薄的桃花。
她看了看顾堪，抿了抿唇，把军大衣脱了下来，扔在地上。
“噗”地一声，荡起薄薄的灰尘。
顾堪的瞳孔微扩。
她竟然把那身捂得严严实实的大衣给脱了？
没有大衣欲盖弥彰的遮掩……
那一抹秀致青翠浮动人心。
沈清浔匀称修长的双腿踩着漆皮短靴，恰好裹住小腿脖子。
皮靴上缘是件牛仔裤，在腰间锁着一条银色金属的皮带，飒酷有余。
娉婷的身段如新竹亭亭玉立，若青莲婀娜多姿。
修长的上半身是男士白色衬衫，下摆被扎进裤腰里。
剖面丰盈而挺拔，衣衫褶皱若隐雾气，好似烟雨中的峰，水墨画的松。
这绝对值得出一个至臻皮肤啊……
顾堪玩RPG游戏最喜欢捏一个漂亮的女角跑图了。
他眨了眨眼：“你最喜欢的大衣怎么扔了？”
“你不热啊。”沈清浔冷着小脸。
“有点。”
事实上，过于潮湿的天气再加上玻璃幕墙的植被，这栋大厦被包成了闷热的粽子。
顾堪琢磨出一个好主意。
“助手，要不你背我吧？”
“滚。”
助手的回答干脆利落。
“双人成行的精髓在于互帮互助。”
一旦变为熟人后，顾堪的交流能力没有任何障碍。
“哼……我这会本来应该有吃着零食，喝着快乐水，在玩着好玩的游戏。”沈清浔念念不忘。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游戏你玩着总会腻，我们需要转移到更安全的根据地。”
顾堪沉吟着，“或许，柳城最高处也能帮助我们一窥地图全貌。”
这个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唯有登上最高点才能看到。
沈清浔只顾着挤兑他，笑眯眯地问：“好啊，那你歇好了没呀？”
“……再给我五分钟。”
……
半小时后，披荆斩棘。
顾堪和沈清浔终于抵达了75层的云霄酒店。
走廊上铺陈着名贵的地毯，墙上挂着抽象派的画作。
有的房间门是敞开的，干净整洁；有的房间门是紧锁的，撞开一看，满地凌乱的衣物。
“为什么所有人都突然消失了呢？”沈清浔心情沉重。
“要么这是梦，不需要讲逻辑，要么就是平行世界，全人类被外星人化为植物的养料了。”顾堪分析。
“才不信你。”沈清浔捂起耳朵。
再上一层是餐厅，一架崭新的斯坦威钢琴在花藤中，餐桌上的咖啡和花束点缀着浪漫、高雅的气息。
在后厨他找到了备用的大型发电机。
顾堪满意地点点头，初步来看这里具备了新家的种种条件。
“上一面就是顶层了，要去看吗？”
“顶层……”
沈清浔深吸一口气，现实，总是得面对不是吗？
最顶层则是空中玻璃栈道，可以尽览整个柳城的风光：
宽阔激荡的柳水江环绕城市，沐浴在接天的雷云暴雨中的楼厦鳞次栉比。
远处的石峰在雨丝烟雾中影影绰绰。
再远处……
三面的巨木青峰犹如天然屏障，一面的浩瀚碧海横无际涯。
沈清浔手抚着玻璃，怔怔看着远方。
“这……怎么可能……”
柳城的地貌位处平原，错综着盆地、丘陵与河谷，怎么变成了高原与海滨之城？
亲眼所见的事实，彻底粉碎了她最后的念想。
剩下的，无非是认命或不认命。
顾堪倒是别有一番感触。
民间传说伏羲女娲于大洪水后，滚磨占婚而相合，繁衍了人类。
无独有偶，圣经里也有伊甸园的故事，上帝取亚当的肋骨造成了夏娃。
古早人们对人类起源的“科学”推演，不免陷入经验主义和神学。
倒是没想到五百年后，自己却成为地球最后一个男人……
“别……”顾堪走到沈清浔身后，伸出手，轻轻点了点她颤抖的肩头，“别伤心，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
“顾堪……”
她回过头。
十八岁少女仿佛是水做的，娇嫩的面颊水光涟涟。
红润的眼眸盈满了水雾，却格外显得空洞。
“顾堪……”
她一股脑砸进顾堪的怀中，身高差让她的额头磕到顾堪的肩头，整张脸都埋在他胸上，涌现的泪水浸润着衣衫。
顾堪呆住了，身上香喷喷的味道，眼前从天而降的闪电幻如炼狱。
他心里漏了一拍。
像是女孩的眼泪跌入心底，生根发芽。
又像是小刺猬收拢猬甲，袒露它柔软的肚皮。
顾堪轻拍她的后背，想说一点很酷的台词，但说出来就变成了，“你以前都叫我顾堪同学的。”
沈清浔没有理会他的冷笑话，“顾堪，你知道吗？其实我从小就很想穿越……在那个世界没有一丝温暖，我只能去伪装他们眼中最完美的人偶，成为他们拿得出手炫耀的好孩子……那个世界黯淡无光。”
“唉。”顾堪听到千万颗雨滴落在穹顶。
“穿越多好啊，也许是会是一个魔法的世界，我可以骑着扫帚飞上天空，给家家户户送信……或者突破次元壁，展开各种各样瑰丽的冒险……”她的声音低下来。
现实总是骨感的。
她的冒险还没开始就狼狈得不行，怀念着现代社会的便利。
同理，穿越到古代也是如此。
要是没个金手指，那不是找罪受？
如果让顾堪来选的话，其实他最憧憬的时代是民国，那是一段波澜壮阔的岁月，无非一念救苍生。
“然后呢？”顾堪问。
“然后我真的到处搜集穿越的方法，进行穿越的准备。”
“没想到我真的穿越了……是在一片原始森林里，也是现在这样的坏天气……我开始后悔了，我想回家了……再之后就遇见了你。”沈清浔眼角蹭了蹭他的肩头，后退半步，低着头轻哼，“你呢。”
“我？”
那馨香与柔软离开，顾堪忽然感觉心里有些空落，
稀里糊涂间，初拥没了……
但世事大多糊涂，昨晚他俩还在冷战呢。
顾堪笑了笑。
“我嘛，我家就是普普通通，老爹老妈全指着我上大学呢，所以我应该是不想穿越的那类人，我也想回家。”
“如果回不去了呢？”
“那我也不会放弃，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实在不行就……”
他注意到女孩眼瞳的深邃，忽然改了口，“实在不行，我们就在这里生活下来呗。”
“生活下去……”沈清浔一怔。
顾堪远眺着层楼雾山，“只有我们两个人，和一座城市，你会受不了吗？”
“不会。”沈清浔摇摇头。
……
黄昏时分，雨骤风急。
泼天的雨势从早到晚，没有丝毫减弱。
顾堪青春期还蛮喜欢下雨天的幽静，烟雨朦胧的巷子，随着这暴雨下个不停，就越发向往蓝天白云的晴日了。
确定将云端酒店定为新家后。
顾堪带沈清浔来到了隔壁的天王商厦。
藏宝图在这标记了一个点，他很好奇这里会有怎样的“宝藏”。
商厦的负一楼是超市，一楼和二楼是化妆品、首饰和服装，三楼和四楼是美食餐饮和游戏厅，五楼是影院……非常经典的配置。
在超市顺手捎了几袋面包，解决掉晚餐。
至于那些金银首饰化妆品什么的，沈清浔不感兴趣。
于是两人蹭蹭蹭来到了二楼的服装专卖店，她明显走不动道了。
嗯，漂亮的衣服果然才是女孩子的软肋。
即使很喜欢，她眼光却挑剔到不行。
从试衣间出来，她白衬衫没变，披了一件黑西装。下身换成了西裤，还把小皮靴换成了小皮鞋，一副西服正装的穿法。
那宽松的裤腿若隐若现，衬出比例和曲线完美的小腿、大腿和臀线，纤细白嫩的脚踝没入锃亮的皮鞋，干练而不失优雅。
顾堪目不转睛，美少女不愧是美少女啊。
“看什么看，”沈清浔扬了扬俏丽柔润的下巴，“女生就不能穿男装了吗？”
“我没意见。”顾堪望天。
忽然一阵薄荷香气飘来。
沈清浔站在他面前，鞋跟微微抬起又落下，从身后拎出一个袋子，“给你的，去换吧。”
“？”
顾堪没想到她还帮自己选了衣服。
“作为我弄脏你衣服的歉礼啦，顺便……帮你改变一下衣品。”
她头发如云蓬松，眼睛亮晶晶的，“去吧去吧去吧。”
“……你以为我在跟你逛街啊。”
“不是逛街吗？”
顾堪无奈，拜托，我是来做任务的好不好？
他拗不过沈清浔，把那身oversize休闲风格的衣服换了出来。
上身是白t加蓝白拼色条纹衬衫，舒适而飘逸；下身是笔挺的长裤和运动鞋，那股澄明透彻的少年感就像是汽水瓶里的透明弹珠。
沈清浔走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盈盈带笑，顾盼生姿。末了，食指点在嫣红的下唇上自语。
“唔，果然还是要配板鞋会更搭一点呢。”
……
往日人流密集的商厦，此刻别无旁人。
乃至整个城市都像是成了一座肆意狂欢的乐园。
人的承受能力比想象中还要强，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世界和我，总要先疯一个，那为什么疯的不是世界呢？
穿行三楼和四楼的餐饮区。
顾堪带着沈清浔来到了五楼——黑漆漆的电影院。
此时，距离藏宝图上标记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78m……
36m……
10m……
宝藏，就在影厅里面！
“顾堪，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怪阴森的……”沈清浔小心翼翼地用手机探照灯照明。
然而微弱的光源只能照亮顾堪身边，还未扩散就被四周的黑暗所吞噬。
“就在那里面。”顾堪语气沉稳，指着2号厅。
厅门黑黝黝的，像是野兽狰狞的巨口，令人毛骨悚然。
“要看电影回家看不好吗……我怕。”
怕黑是人类的天性，那意味着未知和危险。
大脑渲染着可怖的幻象，沈清浔已经感觉到小腿肚子有些抽筋了，死活拽着顾堪的衣角生根似的站住。
“那你在外面等我？”顾堪提议。
“不要。”沈清浔抗议。
“……”
僵持了几秒，顾堪返过身向她伸出手，“把手给我。”
沈清浔没有犹豫，手指从指缝滑入，十指相扣，男孩的手指修长，掌心温润，传递着一圈圈暖暖的涟漪。
“……”
顾堪愣了一下，除了老妈，这是他第一次牵女孩子的手。
软软的、凉凉的，像是水中月色纤嫩的莲。
本来他以为，彼此都拥抱过了，牵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却没想到……
握住那温软湿滑的掌心，竟会触电般酥酥麻麻，挠人心弦，紧接着呼吸急促，热血沸腾，剑拔弩张，青筋怒跳，好似要化为一泓清冽醉人的春水。
“走吧。”顾堪牵着她，走入漆黑的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