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因为自己出身的原因,真正做到了爱民如子,明初期的社会福利制度非常完善,真的是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至少应天府一地,官家置办的养寄院(养老院)就超过了六十之数。
膝下无子的老人家,都可以按例从养寄院领取一笔米粮。
虽然不多,但足够其生活。
孤儿院亦是如此,不同的是,这些孤儿除了可以免费吃到十数岁,还可以进官家的学堂。
老朱这个人,是没多少文化的,但当了皇帝后,他对扫盲工作做的很是到位。
有明一朝的官设学堂数量,几乎可以覆盖到民间的村落,普及率之高为历代王朝之首。
也或许是为了满足表面上的光鲜,应天府是不允许行乞的。
因此朱雄英的担心不无道理。
老朱听见自家大孙的话,愣了愣,他好像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不过想到身后还有不少乔装的锦衣卫跟随,只淡淡笑了声。
“没事,后边有人跟着呢,没人抓得了你,走吧。”
朱元璋的话打消了朱雄英的顾虑,两人直奔城南而去。
城中走了半日,二人在一处临街的铺子前驻足,朱元璋朝铺子里望了望,道:“大孙,咱看这家铺子不错,应该生意很红火,你去讨口饭吃去。”
“皇爷爷,你……”
朱雄英心中顿时万马奔腾。
开什么玩笑,大明朝的总瓢把子出来讨饭了,说出来谁也不敢相信,可最关键的是讨饭这主意是老朱想的,现在却让自己去实行。
朱雄英心里当真是一百个不乐意。
朱元璋今日心情不错,许久没出宫走走,现在见到大孙这副模样觉得挺有意思,他捋了捋长须,表情笑呵呵的。
“做人呐,不能忘本!咱还没你大的时候,就已经行走四方了,快去。”
老朱话音落定,手中拿着个破碗的朱雄英,抬头看了看。
四方聚宝?
这明显是个裁缝铺!
人家要饭,都是在客栈这些有剩饭剩菜的地方等着。
老朱可倒好,让自己去裁缝铺要饭吃?
自己果然不是亲大孙。
灵魂上就没这层感应!
朱雄英嘴里嘀咕两声,硬着头皮进了裁缝铺,他手中拿着破碗,对正在整理布匹的店员说道:“姑娘,施口斋饭可好?”
虽说他过了好几年苦日子,可终究没有在人前要过饭,今天初次上场,难免有些紧张,说话也都是磕磕巴巴,脸红的厉害。
女子转过头,只一眼就惊得手里的布匹,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余大哥?你,你回来了?怎么落得这幅境地,怎么不去我家找我爹爹啊,何苦要出来行乞啊?”
“陈……”
朱雄英望着面前的陈婧,两颗眼珠子瞪得老大,满脸不可置信道。
这妮子什么时候出来帮工了?老陈家的日子已经这么难了嘛?
陈婧看着一身破衣褴褛的朱雄英,心里既欢喜又心疼,正要上前拉住他,可又想起什么似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
“余大哥,你先别急,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你千万别出去乱跑啊。”
叮嘱完,不等朱雄英说话,她转身就跑进铺子内堂。
朱元璋站在铺子外,面带笑意将铺子内动静尽收眼底,似乎这一切,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那般。
裁缝铺内。
朱雄英哑口无言的指了指自己,又盯着朱元璋。
很快,陈婧不知跟掌柜的说了些什么,慌慌张张的又跑了出来,拉过朱雄英的手臂道:“余大哥,你快跟我走。”
“去,去哪?等等,我还有个爷爷在外面……”
朱雄英刚走出铺子,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老朱很配合,冲二人摆摆手,心想到底是自己亲大孙,见了心上人还没忘记自己。
陈婧疑惑地望了望,这才注意到门口的老爷子,赶忙道:“老爷爷快跟我们走啊,这里不能乞讨的,一会官兵来可就麻烦了,我家就在这附近,您跟余大哥先去家里安顿吧。”
“好,听闺女的。”
朱元璋点点头,跟在陈婧的后边往前走。
朱雄英搀着老朱,低声询问:“爷爷,您这是作什么妖啊。”
“爷爷这不是给你制造机会嘛,这次出宫之后,你就再也不要惦记着出宫了,这家人爷爷都帮你查清楚了。”
朱元璋嘴角微微上扬。
三年?
以锦衣卫的力量,查一家普通农户,哪里用的上三年?
短短几天时间,陈家的一切都被调查的清清楚楚,乃至陈家的祖坟朝向,御案上都有了记载。
“爷爷,你以后做事,能不能和我商量商量啊,而且这种事情……真的很吓人啊!”
朱雄英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陈婧呢。
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陈婧的时候,真被这个小女孩给吸引了。
原本只想在这陌生世界,安安稳稳的了此余生,谁知道还有这转瞬间的天差地别。
自己有可能要当皇帝了?
也不知道这话说给陈婧听,会不会把对方吓个半死。
“姑娘,慢些走,慢些走。”
老朱果然是老戏骨,擅长演戏,这会步履蹒跚的模样很是逼真。
陈婧听见了声音,回身道:“老爷爷,前面就到了,咱们就不要停歇了,不安全。”
说话间,她带着爷孙俩进了一户人家。
三个小娃娃,二男一女,正在院子中你追我赶,玩的好不开心。
陈婧慌慌张张的进了屋子,陈氏见状有些纳闷,忙追上去问:“女儿,女儿,怎么了?你今天不是上工吗?怎么慌慌张张的。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婧没有回答,只是在屋子中翻箱倒柜,最后从柜子的最下边,掏出来一锭银子。
银锭不大,也就三两的样子。
“娘,现在没时间说了,你和阿爹一定要小心,我刚刚遇到余大哥了,他犯了罪过,肯定是跑出来的,如果再被人抓回去,就真的没命了。”
陈婧话音未落,只听陈氏瞬时瞪大了眼睛,“你见到了余小子……你拿银子,不会是想和他一起跑吧,这不行,绝对不行!”
陈氏连忙上前拉扯,想要拦住女儿。
“良哥哥,你这几天去哪里了,阿姐每天都很担心你呢……”
陈婧的堂妹陈小朵拉着朱雄英的衣角,开口问道。
朱雄英蹲下身子,笑着道:“一些不好不坏的事情,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
“余大哥,是不是外面有坏人欺负你啊?”
说这话的叫陈凌,是陈小朵哥哥,陈婧的堂弟。
朱元璋佝偻着腰,杵着拐棍,一边咳嗽一边笑道:“多好,多好的一家嘛。”
听到屋子内传来争执声,朱雄英正要进屋时,忽然间,门外一道身影就冲了进来,陈大彪隔着老远便看到家中有生人。
来到几人面前,他一把将孩子护在身后,“你们什么人……余,余小子??”
“陈伯,是我!”
朱雄英双手揉了揉脸,开怀笑道。
陈大彪上下打量着他,脸上露出喜色:“嗯,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这世道,活着不容易啊,什么时候出来的?”
陈大彪本就是心里感慨,并没想太多,可这话落在老朱耳朵里,却尤为刺耳,他将百姓看得极重,现在听见活不下去的这种话,如何能忍得?
朱元璋循声问道:“大伙儿都活不下去了吗?”
“哎,糊口饭吃,余小子这位是?”
陈大彪疑惑的看向朱雄英。
朱元璋察觉到自己失态,笑呵呵道:“咱是他爷爷,他是咱孙子,亲大孙子!”
“你不是?”陈大彪一脸迷茫。
他认识对方九年多,从始至终对方都是一个孤儿,什么时候有亲人了,还冒出来个爷爷。
这时,陈婧生拉硬拽的从屋子中跑了出来。
刚出门便撞见了陈大彪,脚步一顿,缩了缩脖子喊道:“爹,您怎么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