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你的想法。”朱元璋瞟了他一眼,问道。
“皇爷爷可以从文华殿选一些官吏,让他们先审阅一遍,并且对每份奏疏,用一张纸条写上自己的意见,统一呈送上来。
到时候您只需要根据这些人的意见,不说可以完全遵循他们的意思,至少可以迅速明白奏章里说了些什么,朝廷需要做什么?最后再由皇帝抉择,如何去做。
“这样至少可以省去大量批阅奏疏的时间,还要钻研这奏章里到底讲了什么。”
朱雄英撇撇嘴,他这是要直接献祭出内阁制度了。
严格来说,内阁在明朝也是个神奇的制度,在前期它只有建议权而没有批红决定权,同样内阁官员只是正五品,算是位低权重。
按理说这样的机构很难做大,可后期却硬生生从皇帝手里夺走了兵权,财政权。
甚至发展到凌驾于六部之上,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当然,阁部权力压过皇权绝不是必然的,大明以文制武是从土木堡之后才逐渐形成,也正是在那个时候,皇帝丢了军权,丢了对军队的绝对控制力。
但如今的大明还在朱元璋手里,那就不一样了。
没有四年靖难,草原卫所无需内迁缩紧防线,大明对草原依然有着绝对压制,完全不需要去北伐大漠劳师远征。
朱棣一朝虽强!
可一场靖难把朱元璋在大漠外的卫所打的七零八落。
正是因为卫所内迁,这才不得不继续北伐,可终其一生五伐大漠,劳民伤财不说,也没有做到朱元璋时期的战略布局。
此时的大明,对草原的第一道防线并不是长城沿线,而是长城向外推出百多里,四十余个卫所军屯之后,才轮到长城做防线。
“那不是说,要把权力放给那些贪官污吏?咱最恨贪官,但凡发现全部剥皮实草,以儆效尤!”
朱元璋“砰”地一拳捶在御案上。
本以为大孙子会有什么奇思妙想呢,没成想还是这老一套,他脸色不禁沉了下去。
想让他放权?
做梦!想都不要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朱雄英苦笑一声,道:“皇爷爷,这只是减少皇帝的工作量,比如说这类奏章,就不用送到乾清宫给皇帝看了吧……”
正说着话,他就从奏疏堆里随意翻出一本,本想丢给老爷子看看里面都写了些什么,但眼角的余光一扫,头皮顿时一麻。
“三百里加急?”
“可是西安府的奏章?”朱元璋闻声问道。
“嗯,正是!”
朱雄英心中狐疑,这两天他还没见过加急文书,朱元璋听到是西安府的加急文书,当即冷声道:“你看看,是不是你那叔叔又在西安闯祸了?”
“这......皇爷爷,西安府布政使死谏,您自己看吧……”
朱雄英看了下,脸色古怪地将奏章递给了老爷子。
只是片刻,乾清宫内猛然爆发出一阵咆哮,只听见朱元璋气急嘶吼:“畜生,这个畜生,他还是个人了他,禽兽不如的东西!咱怎么生养出这种孽子!”
怒气上涌,直气的朱元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左手扶着额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皇爷爷消消气,这件事朝廷一定要出面,不然西安府乃至整个关中地区都会民心思变,一旦遇到灾害百姓揭竿而起,到那时再处理就晚了。”
朱雄英故意夸大其词,目的就是要让老爷子狠狠处置秦王朱樉,不是因为其它,实在是这家伙做的事情,太他娘让人糟心了。
场中静默了足足一刻钟,朱元璋气息起伏不定,双目凝视着门外的夜色。
“去把蒋瓛给咱找来!”
“诺!”
候在门外的老太监此刻也不敢多问,当即迈着小碎步离开,急忙去寻蒋瓛。
过不多时,蒋瓛被召进宫内。
他来到乾清宫见礼:“微臣拜见陛下,吾皇圣躬安!”
“朕安!”
朱元璋冷哼道。
“去!持朕手谕,将秦王捉拿进京,秦王府卫兵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记住,活着把秦王给朕带回来!”
如果这货不是他儿子,就朱樉做的这些腌臜事,早不知死几百回了,大明律法可容不下这种人。
蒋瓛心中微微一动,躬身应道:“臣领命!”
离开皇宫时,蒋瓛走路都着带风。
回到镇抚司衙门,他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点齐人马拿着朱元璋的手谕连夜出城。
朝关中千里奔袭。
毕竟这次捉拿的人是秦王,是王爵,是陛下的亲儿子!
蒋瓛不敢马虎,亲自领队前往。
……
乾清宫中。
朱元璋怒火中烧,一把推开了御案上堆积的奏疏。
“皇爷爷消气,王叔这事还是等弄清楚再思量不迟,孙儿有问题,想要问皇爷爷……”
朱雄英朝着愤怒的老爷子躬身作揖。
朱元璋深吸了两口气,平缓了心头怒火,缓缓起身眯着双眼问:“你是想问,待爷爷殡天,你继承大统之后,各地藩王若是乱来,该当如何?”
“孙儿这点小心思,瞒不过皇爷爷的法眼……”朱雄英答道。
他和这些叔叔本就没有什么交流,甚至迄今为止连面都没见过,更不用谈什么感情。
“爷爷当年布衣起兵,历经一十五年,勘定荆楚江浙的陈友谅和张士诚,建国十余年,方收复燕云,关中,蜀地,移民三十余万控制云南,焚毁段氏诸代传承书籍。”
老朱说着话,语气突然一顿,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盯着朱雄英问道:“那你知道,咱为什么要封王于边疆吗?”
朱元璋例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从起家到拿下陈友谅和张士诚,收降方国珍,建立大明后又经历无数大战小争。
最终选择封王,绝不是他不知道封王的危害性,而是有更深层次的想法。
“皇爷爷是为了肉烂在锅里?”朱雄英疑惑道。
在这个帝王将天下视作私产的时代,肉烂在锅里这个解释,也算最合理的说法了。
“大孙,你到底还是年轻啊。”朱元璋沉声道:
“都城在江南是祸事,自古江南定都者难有长久,而北疆距离国都太远,派谁去爷爷都不放心!洪武十六年,中山王徐达旧疾复发归养京师后,北疆的事务都压在了你的那些叔叔身上。
“咱们家坐在这个椅子上,外边的那些大族,他们怎么会看的起咱?自大明建国之初,你可知有多少宁断指明志,也不愿出仕新朝的文人墨客?
“因此爷爷对所有人都不放心,不过你不用担心,此王非彼王,爷爷自有计较,早为你父王还有现在的你,扫清了所有障碍!”
所有的不易和艰难,只有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他最为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