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水河从睢陵县城西流经城南一路向东流去,在距离县城约二十里地转弯向南流入龙河。
低矮的河堤上长着参差不齐槐树,在距离拐弯处向西不到两里地有片茂密的松树林。
一座小山丘矗立在树林里,高出树梢足足有五六米,几里路之外都能看到。
而树林下有不少大小不一的坟茔,在松树林东南边有座土地庙。
这里原来是松树林正南方向一个叫小姜庄的祖坟地,
那座土山是小姜庄庄主父亲的坟墓。
小姜庄有四十多户人家,在方圆十里内也是个大庄子。
向西三里多路庄子叫夏圩,向东两里地有个叫小王庄。
向北跨过睢水河有三个庄子,他们分别叫小朱庄、小鲁庄和石墩庄。
这六个庄子将近五百口人,其中60%的人口都是小姜庄庄主大地主姜绪武的佃户。
在整个睢陵县宿迁县没人不知晓姜绪武的,他是个拥有近千亩的土地大地主。
民国13年5月15日,连续三天的暴雨终于停住,
暴雨冲垮了本来就不高的河堤,河水倒灌到即将收割麦地里。
麦子淹没在齐腰深的水里,佃户们一边哭着一边涉水抢收。
即便这样收成减产四成多,除去要交的租子,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很多人准备出去逃荒要饭。
这已经是五年内睢水河第三次决堤,
要是再不梳理河道加高河堤,往后决堤的事还会发生。
老庄主姜绪财联合沿河几个大户人家向县政府提议梳理河道加高河堤。
县政府回答没有钱无法实施,是啊,这十几年军阀混战,
土匪横行,今天你坐庄明天我做主,哪来的钱财啊?
无奈,老庄主和大户们商议,由他们出钱政府出人来整修河道。
毕竟没有好收成他们也收不到租子,损失最大还是他们。
历经三个月的时间,县城东这三十里长的河道被疏通一番。
河道加深河堤也被加高加宽,同时还把十几条水沟加宽加深并与河道相通。
即便遇到大雨也能快速泄洪。
在后来十几年虽然有过七八次暴雨,
再也没有出现河堤决口淹没庄稼的事发生。
虽然富甲一方,让老庄主也有头疼的两件事:
一是自己子嗣稀少、二是土匪袭扰。
从爷爷辈起到自己家里就只有一个男丁,
现在自己都快六十岁只有三女一男。
儿子姜胜林都三十多岁也只生两个闺女没有儿子,
这可把父子俩愁怀了。
没有子嗣这么大的家业谁来继承?
为此,老庄主一面烧香拜佛一面张罗给儿子再娶一房媳妇。
姜姓族人一共有六户人家,其中有三户人家和老庄主只是堂兄弟关系。
按照当地风俗,没有子嗣再大的家业也要有族人继承,
出嫁的闺女是无法继承。
即便是招上门女婿,也只能分到一部分财产,
大部分财产仍由最亲近族人继承。
老庄主为了求得孙子,多次找高人给自己算命,
其中大部分人劝他广施善心。
这些年他收的租子是所有大户中最低的,
遇到荒年他不但减租还免收租子。
当地佃户尊称他为“姜大善人”,县政府也出公文表彰他的善举。
或许真的感动上苍,
民国16年,姜胜林原配生了个儿子,次年偏房姜刘氏再给他添一丁。
这可把老庄主高兴坏了,在孩子满月当天不但大摆宴席,
还给每家佃户奖励一斗麦子。
为了能让孙子们有学问,老庄主在家里办起私塾,
花重金请来老秀才当私塾先生。
要是佃户们孩子想读书,他也欢迎并且还给一顿午饭吃,
很快来私塾读书孩子就有二十多人。
其中学习成绩最好当属张启禧,民国22年以优异成绩考入县联中。
这要是在二十几年前,那就是秀才啊。
不但张家族人高兴,老庄主也是欢喜了不得,
为此他出钱资助张启禧上学。
而自己两个孙子以及其他姜姓族人的孩子中,
成绩平平,连个刘集乡初中都没考上。
老庄主的富有也引起附近土匪的注意。
民国23年3月12号深夜,一阵急促的枪声划破夜空,土匪抢劫小姜庄。
顿时人哭狗叫,乱作一团,
那些土匪也不去佃户们家抢掠,径直去老庄主家。
为了防止土匪袭扰,老庄主三进的院子是清一色青砖砌筑,
足足有一仗多高一尺多厚。
土匪架上梯子还是攻了进去,不到两袋烟功夫,家里财产被洗劫一空。
老庄主即将出嫁的孙女也被土匪头子强奸了,
第二天孙女上吊自尽。
或许是巧合,前一天老庄主带着儿子孙子去县城办事当晚没回来,
侥幸躲过这场灾难。
回到家里看着一片狼藉,他们也是捶胸顿足又无可奈何。
儿子姜胜林提议全家搬到县城里居住,
毕竟他们早就在县城里购置房产。
再说县城有城墙又有警察土匪不敢去袭扰,
可老庄主不愿意,毕竟这里是祖宅啊。
怎么办?老庄主想来想去,最后确定托人去与土匪妥协,
沟通后确定每个月上交三百斤粮食一百块大洋。
本以为这样就能落得安生,可其他土匪也来索要钱粮,怎么办?
对于怎么防范土匪袭扰,
老庄主和弟兄们商议来商议去,也没什么好法子。
又请来张姓族长张凤燕、陈姓族长陈国生商议,
两位族长答应一旦土匪来袭,他们会带领族人全力与其搏斗。
可庄里只有三支土枪,而能和土匪搏斗也只是平时干活用的铁叉子等工具。
指望用这些去和土匪战斗简直就是飞蛾扑火。
“我们要是也像县城那样挖圩沟筑围墙,再加上我们,那土匪就不敢来袭了”
张凤燕说出自己想法。
挖沟筑墙这是抗击土匪来袭的好办法,
只要河沟足够宽足够深,围墙高而又结实,就可以拒土匪与庄之外。
他们攻不进来,又害怕官府援军他们就会撤离,那样财产就能保住。
可挖沟筑墙要花不少银子的,而这些租户家中谁有闲钱?
更何况还要用很多劳动力也要花钱的。
4月5号是清明节,为了感谢庄主的善举,
佃户们早在前几天就自发来给逝去老庄主添坟。
添坟就是给坟墓加土的意思,那个松树林里像土山似的坟墓之所以这么大,
也就是每年添土所致。
按照几家族人商议,松树林是禁地,
只有清明节、大年三十或者忌日村民才可以进松树林,
否则就会撵出庄子不许回来。
中午时分,老庄主领着族人前来扫墓,然后又到土地庙烧香许愿。
对面不远处一个白花苍苍老人手拿拐杖肩背布兜走来,
一看这年龄也要在六十岁以上。
老庄主弯腰施礼,老者双手一作揖还礼,笑盈盈看着他们。
“老人家是哪里人?要去哪里?”老庄主询问道,
这方圆几里地六十岁以上老人他基本认识,而眼前这个老者曾未见过。
“无居无所,云游四方,呵呵”老者捋了捋花白胡须笑呵呵回应道。
看他不像云游四方和尚也不是道士,那他是以什么营生?
“老人家,那你做什么买卖?”老庄主继续问。
“我啊,呵呵,给有缘人看看面相看看风水,哈哈”老者说完大笑要走。
算命先生?老庄主听到连忙上前再次弯腰施礼,再三邀请,老者跟着庄主回到庄里。
走近庄子老者站住,四下打量一番摇摇头,然后径自走向东边。
走出一里地左右,老者又四下打量,然后点点头走了回来。
听说来了算命先生,村民们围了上来,他们都想请对方给自己算算,看看何时能发财。
此时老庄主不是想请对方给自己算命,
按现在情势自己还有家族的命运已经不错了。
他想请老者给自己出谋划策,看看如何能破解整个村民窘境,
也就是防止土匪袭扰。
喝茶抽烟一番寒暄后,庄主说出自己的忧虑,恳请老者指点迷津。
“妥协不是长久之计,这些年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匪患横行。
全靠妥协你有多少粮食多少银子?”老者笑笑喝了一口茶。
是啊,如果就是一股土匪还好说,可好几股土匪,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又多出来呢?
祖宗存留下来的财产也不够这样折腾的,到时候只有卖地求生。
那样自己岂不是家族罪人,黄泉之下如何面对先人?老庄主想着心事看着老者。
“我刚刚看了这个地方的风水,那可是块风水宝地啊,
只是、只是”老者欲言又止看着他们。
风水宝地这不用说,听父辈们说早就请过风水先生来看过,
他们也说这是风水宝地。
可老者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老庄主紧张起来。
“老人家,你看出什么问题,敬请直言”老庄主起身弯腰施礼。
“风水宝地不错,可北边直对祖坟地,煞气太重,
要是能向东腾挪一里地,那风水更好”老者起身指了指东方。
关于祖坟煞气影响的问题,老庄主也知道,
可是要把庄子腾挪过去可不是简单的事。
自己腾挪过去要不了多少钱,可怎么防范土匪?
没有这些佃户们支持,那还不是一场空?
要是把四十多户人家都腾挪过去,那要花不少钱。
老庄主看看老者又看看身旁儿孙,他们都低着头在想心事。
“我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是要花钱的,呵呵。
再说那些佃户们哪来钱?最后花钱还是你们,呵呵”老者捋捋胡须站了起来。
“老人家,腾挪过去土匪就不来袭扰啦?”姜胜林不服气的问道。
“问得好,可你们听说过天时地利人和吗?
人和不用说,你是大善人”老者走到庄主跟前站住。
“天时,兵荒马乱天时不佳,这不是你们就能左右的,呵呵”
老者走出堂屋,众人连忙跟了出去。
“这地利可是人能左右的,庄子腾挪避开煞气,
同时那里还有一股地气可起遮档作用”老者环视众人。
老者说的不错,平时东边那地方几乎每天早上都有一股雾气升起,其他地方却没有。
要是都有雾气,那地方雾气更浓,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看来老者真神人也,想到这里老庄主再次施礼。
“老人家,我要是腾挪过去,那我子孙后辈中可有飞黄腾达之人?”老庄主虔诚问道。
“我之所以说那里是风水宝地,不但能保你近期无忧,
以后也有贵人出现啊,哈哈”老者说话仰天大笑。
老庄主听到这话兴奋起来,这贵人是继续当地主还是当官呢?
“天机不可泄露,不过,这贵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啊,
有当官的,有做大生意的,总之会让你们这庄子远近闻名啊,哈哈”
老者说完双手一揖快步走出院子。
等到老庄主回过神来追出去,早就见不到人影,
而在外面等候多时佃户们根本就没看到有人出来。
难道这是个神仙来帮救自己的?老庄主连忙跪地磕头焚香致谢。
庄里来了活神仙的消息很快传遍开了,
佃户们很是惊奇,他们都说是庄主心眼好,玉皇大帝派神仙来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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