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进门,看见李太后坐在榻上,神情肃穆。
冯保跪拜叩首:
“奴婢冯保,拜见太后娘娘。”
李太后嘴角一撇,略带哭腔道:
“冯公公平身,坐吧。”
冯保起身,坐在侧面摆好的矮凳上。
李太后说:
“冯公公受苦了。”
冯保淡淡一笑:
“谢太后娘娘挂念,奴婢一切还好。”
李太后问道:
“见过皇帝了?”
“回禀娘娘,见过了。”
李太后点点头,说道:
“皇上还让你在司礼监掌印吧。”
“皇上没免奴婢职衔。”
“那就好,你这掌印太监,当初上位,废了不少事,得之不易,好好干。”
李太后的话,明显在提醒冯保饮水思源。
冯保面皮微微一红,垂手说道:
“太后大恩,冯保没齿难忘。”
李太后抿嘴一笑: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冯保含笑点头。
心想明明是你要提说,咋又成我在提说?
“太后娘娘何时迁居乾清宫?”
“你去皇陵种菜没几天,就搬过来了。”
“听李逸说,太后娘娘慈宁宫那边的人,只带来两个?”
李太后叹口气说:
“皇上手段高明,哀家只能听之任之。”
冯保叹道:
“皇上聪慧早熟,虽在冲龄,却心思缜密,做事沉稳有序,太后就放手让皇上去做好了,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一代英主”
要在以往,冯保必定会义愤填膺,数落小皇帝一番。
当下情况却大不同。
皇上明确摊牌,把李太后预谋摆在桌面上,他当然要站皇上。
李太后愤然说道:
“一代英主?他恐怕做不了几天皇帝了。”
冯保故作惊诧,问道:
“太后娘娘,这话想不得,说不得啊。”
李太后把手中茶盅,重重顿在案几上。
“怎么就说不得了?皇帝无道,软禁太后,贬逐司礼监顾命掌印,这些事情,皇帝难道还能继续做下去?”
她绝口不提自己懿旨斥逐顾命大臣高拱之事。
冯保说道:
“废长立幼,乃是撼动国本之事,万万不可啊。”
“冯公公皇陵种菜,胆子种到菜地去了?”李太后斜睨冯保,“潞王也是先皇血脉,你说为何不可另立?”
冯保觉得李太后真的昏头。
他长长叹口气:
“皇上铸成大错,才可另立新主。
当今皇上冲龄,励精图治,考成法整饬吏治;精简文牍,抓大放小,给众臣办事权力,朝廷上下,无不称快,有何理由另立新主?”
李太后听了这话,眼神充满火气。
冯保不惧太后情绪,继续说道:
“这种情况下,就算太后谒告太庙,众臣谁会响应?”
李太后说道:
“大臣好办,可以让高拱出面,去做解释说服;谁还不服气,当庭杖责,贬为庶民,哀家不信满朝文武,都是死脑筋,倔骨头。”
冯保大为吃惊,要不是竭力忍住,简直要冷笑出声了。
太后娘娘一定是急火攻心了,亏她说得出口,竟要联手高拱。
这肯定是李逸出的馊主意。
“太后娘娘信得过高拱?”冯保冷声说道:
“高拱对娘娘怀恨在心,唯恐没有机会反击,你让他去说服众臣,岂不是授人以柄嘛。”
李太后猛然怔住,眼睛一动不动,片刻才说道:
“高拱出手相助,对他也不是没有好处。”
“什么好处?”
李太后颇为自信说道:
“高拱与张居正势如水火,势不两立,他的元辅之位,乃是张居正借皇帝之手,生生给夺走的。
高拱游说众臣,另立潞王,就能夺回元辅之位,将张居正踩在脚下,他当然会助一臂之力。”
冯保垂眸想一下说:
“太后娘娘所说,也有些道理,高拱倔强耿直,但他肯定不会答应。”
李太后撇嘴冷笑:
“高拱已经答应了。”
冯保“嘶”地吸口冷气,眼神直愣愣看着皇太后,问道:
“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李逸和高拱亲自谈的,高拱已经答应了。”
“高拱答应游说众臣,另立潞王?”
“嗯,没错。”
冯保“嘶”地再吸一口冷气,使劲摇摇头:
“高拱不可信,太后想过没有,高拱会不会是引蛇出洞之计?”
李太后脸色骤变,“什么引蛇出洞?”她突然有点心慌。
冯保说道:
“万一高拱明面上答应游说朝臣,回过头却将太后另立潞王之事,禀告皇上,以此也能换取元辅之位,那可就糟了。”
李太后听了,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哀家倒没有想到这一步。”李太后双手搅在一起,不停揉搓,神色慌乱说道:
“高拱要来这一手,那可怎么办?”
冯保说道:
“另立潞王,是李逸出得馊主意吧?”
李太后点点头。
冯保叹气,问道: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问一下张阁老?”
李太后哭腔说道:
“哀家迁居乾清宫,就是张居正上疏,出得坏主意。
你贬到皇陵种菜,张居正就再没有露过面,他彻底成了皇上的红人。”
冯保怒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张居正如此见风使舵,如此下作。”
他虽然也决定站在皇帝一边,但他绝不会对恩人李太后落井下石。
“太后娘娘不必气恼,回头我来斥责张居正。”冯保说道:
“太后娘娘可否唤来李逸,我想问问他,高拱怎么答应他,游说众臣。”
李太后含泪点头,唤来近侍宫女。
“叫李公公进来说话。”
宫女低声说:
“李公公刚才收拾细软,打了包袱,拿了出宫令牌,说是家中老母病危,回家伺候去了。”
冯保腾身而起,怒道:
“李逸老娘死好几年了,他一定知道东窗事发,逃之夭夭了。”
冯保是内书堂的翰林教出来太监,骂起人来,也是文绉绉的。
李太惊慌失措说道: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啊。”
冯保反倒镇静下来,安慰李太后:
“这样也好,另立潞王之事,就此打住,一切罪责都在李逸,与太后无干。”
李太后长长吁口气,脸上恢复了血色。
冯保说道:
“太后娘娘,另立潞王之事,外廷内府都有风闻,任何人问起太后娘娘,就说李逸所为,太后毫不知情,此事后续,交给我来处置,太后不必焦虑。”
李太后急忙点头,心想当初没扶持冯保上位,心血没有白费。
临危不乱,随机应变,还得是冯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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