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马车亮相之后,整个皇宫门口都安静了一阵。
像杨家这种将门,向来都是名声好官职低,只需在家修炼,随时准备打仗就行,向来跟早朝这种事情无缘。
今日为何……
杨景玉没有继续跟陈骥这个前公公说话,将老太君从马车上扶下来,一家老小便站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很低调。
但一门两女将,容不得她们低调。
他们可以因为畏惧蔡敬,对杨家的功绩视而不见。
可这不代表奇袭敌国陪都,斩杀北契皇储的事情不存在。
这等功绩。
不论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足以名留青史的存在。
尤其是杨锦初,办成这件事情的时候,才刚刚十七岁。
若不是真实发生了。
他们只会把这当成三流话本里的传奇故事。
真就比话本还离谱!
不少人的目光投向了顾灵岩这个向来不起眼的杨家赘婿。
他们没想到。
这段时间顾灵岩疯狂在各大画坊的搔首弄姿,居然真起到了效果。
可那不过是区区一种作画的手法,劲儿那么大么?
一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
陈骥遥遥看着自己曾经的儿媳妇,忍不住张了张嘴,神色极其复杂。
他又朝蔡敬的方向望去,却发现这位宰相正在闭目养神,好像杨家的出现,丝毫不会影响他的喜悲。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计较了么?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能做的只有等候。
远处。
顾灵岩看着陈骥脑袋上“希望景玉不要怨恨陈家”的字幕,嘴角忍不住向上扯了扯。
不仅是陈骥,还有好几个官员都是如此,大多是希望杨家不要怨他们。
只有一个例外。
【刘赟的当前愿望】:希望蔡敬能穷追猛打,彻底把杨家按死。
“嗯?刘赟?”
“他和杨家无冤无仇,为何要对杨家有这么大的恶意?”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儿子喜欢杨锦初?”
顾灵岩眉头微拧,感觉这个刘赟很不对劲。
御史中丞,言官二把手,以前跟杨家毫无摩擦,现在却这么急切想要置杨家于死地。
这要是没猫腻,他倒立洗头。
不过现在信息不全,硬猜也猜不出来个什么名堂。
他收了收心思,继续等待。
终于。
“吱呀……”
皇宫大门缓缓打开,文武百官皆神情一肃,飞快整理好队形,在太监的引导下,文官从左掖门进入,武官从右掖门进入。
经过繁琐的流程之后,终于整整齐齐地站在了宣庆殿之中,规规矩矩地向龙椅上的赵颉行了礼。
杨家众人官职最低,自然还是排在武官队列最后。
离得很远,甚至有点看不清赵颉的脸。
好在赵颉很懂事,笑容可掬道:“此次外御北契,杨家居功至伟,杨门诸将且上前来。来人,给老太君赐座!”
此话一出,算是彻底给杨家定了性。
方才还忐忑未定的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定性了好。
看样子马上就要封赏了,下朝之后带着礼品去杨家拜访便可,朝堂上的事情,没什么抹不开面子的。
就是不知道这次能给杨家赏赐些什么。
“谢陛下!”
老太君拄着檀木杖,微微欠身道谢,便带着杨家众人走向大殿最前方。
不偏不倚,皇帝赐下的座,恰在宰相蔡敬旁边。
位置不得不说不微妙。
毕竟整个朝堂都知道,杨家前些日子遭受的冷遇,很有可能是蔡敬的功劳。
老太君和蔡敬却好像对此事浑然不知,甚至还互相笑着颔首示意。
赵颉热情地问候道:“老太君,近来身体可好?”
“托陛下的福,一切安康!”
“如此便好,昔年杨老将军还在世时,朕便知杨门皆虎将,只可惜肱骨名将竟陷困敌国那么久,亡去之后才得归故土。好在杨家有老太君坐镇,才没有断了名将传承,说起来是大乾欠了杨家啊!”
“陛下莫要这么说,这些都是我们臣子应尽的本分!”
“有老太君坐镇忠烈之家,真是我大乾的福分啊!唉,说起来……”
赵颉说的动情,仿佛每一句都是真心话。
老太君回得也投入,好像也回想起了艰难的过往。
君臣两人一来一回,场面感人至深,朝中百官也浑然忘记了正在早朝,听得直抹眼角。
别管有没有泪水。
反正抹了。
慰谈许久。
赵颉终于过瘾了,声音提升了一个度:“此次退敌,杨家居功至伟,老太君古稀之年,不泯报国之心,赏钱千缗,十二色玉盘一套。”
“谢陛下!”
老太君神色感动地道谢。
赵颉目光投向杨锦初,继续道:“杨锦初以一己之力斩杀北契皇储,此番奇功,冠绝三军,擢封……”
他顿了顿,发现朝中大臣皆微微低头,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随后清了清嗓子,缓缓吐出三个字:“冠军侯!”
“嚯!”
朝中一片哗然,一众大臣忍不住窃窃私语。
虽说除了宗室之外,大乾封的爵位都不能世袭,含金量比不上过往朝代。
可年仅十七岁,就封了侯爵,这也是史无前例的存在啊!
“虽说这的确堪称不世奇功,但杨锦初只有十七岁……”
“是啊!就算领兵再强,资历不够,也当不上侯爵封赏吧?”
“而且她并非领兵主帅,是不是太草率了。”
群臣交头接耳,属实被赵颉的举动震惊到了。
就连杨家的人也惊得不轻。
顾灵岩也有些疑惑,虽说他知道自己的油画奏效了。
但只是一副画而已。
直接封为侯爵。
这皇帝到底发什么癫?
艺术家之间的事情,真扯到政治上了?
他瞟了赵颉一眼,却发现这皇帝虽然满面红光,脑袋上却一条字幕都没有。
纯假激动。
还没有看到自己给他做的画情绪高涨。
赵颉扫视了一眼私语的群臣:“怎么?诸位爱卿可有见解?”
此话一出。
大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方才还窃窃私语的众人,一水儿缄口不言。
对于这个封爵,不少人心里都会别扭。
可让他们光明正大说出口就强人所难了。
一战退敌。
斩首敌国皇储。
甚至直接把北契拖入了争储的泥潭!
这战功足够封侯,只凭年龄不足,就想阻止封侯,实在有些勉强。
而且这是皇帝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们跟杨家又没仇,脑袋有病了才当这个出头鸟。
唯独刘赟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上前一步:“陛下!锦初将军的确居功至伟,此战毕竟只是左路副将,麾下精锐不过千人,过往也无任何大功在身,臣认为直接封侯有失妥当。”
【刘赟的愿望】:定要阻止杨锦初封侯,免得杨家根基稳固,难以覆之。
言官次席发了言。
其他言官也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赵颉也不生气,笑容满面道:“正是因为她是副将,麾下不过千人,此次才称得上奇功。区区千人,便退了几十万守军都退不了的敌,难道不应该封侯么?”
刘赟深吸一口气,准备反驳。
赵颉却直接挥手示意他下去,随即问道:“杨锦初,你可听封?”
“谢陛下!”
杨锦初上前一步,恭敬行礼。
虽然她心中也有些疑惑,但也知道十七岁冠军侯这个噱头,必能成为流传民间的佳话,只要百姓没有忘却这件事情,皇帝就不会因为区区奸相谗言,轻易对杨家怎么样。
无形当中,能起到免死金牌的作用。
又岂有不接受的道理?
顾灵岩目光瞟向蔡敬,发现这位从头到尾都气定神闲的宰相,此刻也是面容微微有些僵硬,显然局面已经超出了预料。
只是他脑袋上还是没有冒出字幕。
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赵颉却一点也没过瘾,一串串封赏接踵而至。
“杨景玉随军奇袭,悍勇无双,赏曜金百锭,擢封广津禁军左教头!”
“杨锦瑟北疆训练守军有功,赏府宅一座。”
“杨锦漓行为本分,屡破奇案,撤其胡监,恢复良人身份,擢封镇妖司广津千户所百户!”
轰!
朝堂之中瞬间炸开了。
他们原本以为杨锦初获封冠军侯已经够离谱了。
结果不曾想,这只是一个开胃菜,毕竟大乾爵位只是虚爵,除了名声与食禄什么都没有。
可广津禁军左教头,镇妖司广津千户所百户……
这官职着实不算大,可广津县是什么地方?
这种要害之地实权官职,真的适合杨家这种家族的人拿么?
前所未有。
放之任何图腾家族,都没有这般先例啊!
就连杨锦初和杨景玉都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昨晚她们还在为难,究竟如何才能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长居广津县,结果转头皇帝就把广津的官职送上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皇帝知道杨家儿郎战死的内情,故意送杨家去探查的?
这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