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出言招揽，让李启多了一些猜测。
眼前这两个人应该不是李老爷派来追杀他的人，更像是带有公差出门的公门中人。
“学生还有些自己事情需要去处理，恐怕不能为将军效力了。”
李启婉拒了对方的招揽。
眼前拿弓之人看穿着打扮，就算不是家丁之流，撑死也就是个百户，而他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只要过了乡试，成为举人，地位远在一个百户之上，并且举人有机会直接做官。
怎么看前途也比从军更好。
“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商量？”对方声音冷了下来，搭在弓箭上的箭矢一转方向，指向了土渠里的李启。
面对再次指过来的箭矢，和对方眼中的杀意，李启吓得连退好几步。
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突然翻脸，险些吓的他一屁股跌坐在土渠里的泥地上。
简直是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
“学生确有一些私事要去办，并非故意推脱，待解决了私事之后，定会携重礼上门拜谢，还望将军宽宥。”
秀才遇见兵，李启只能赔笑，谁让人家看到了他杀人，关键是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服软。
“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二当家看重你，是你小子的福气。”另外一人抬手指着土渠里的李启骂骂咧咧起来。
这话让李启心头一沉。
这一次他听的十分清楚，之前听到这两人一口一个肥羊，他就有所怀疑，现在一句二当家，暴露出两个人的身份。
这样的叫法可不是军中之人该有的称呼，他这是碰到两个不知哪个山头下山的土匪了。
作为读书人，他将来是要食朝廷廪米之人，怎么能去从匪，一旦成了匪类，将会彻底断绝读书人的出路，学政衙门也帮不了他。
“行了，别跟这个小子耽误时间，先捆起来带走。”被称呼为二当家的人对着同伴说了一句。
“好嘞！”
另一名土匪从马背上跳下来，大步朝李启所在的土渠走过来。
李启眼眶一缩。
这是要生绑了自己上山做匪，难道土匪窝子一定要招揽个读书人才行吗？
土匪二当家手中箭矢比划了一下，对李启说道：“我知道你身上藏着家伙，老老实实把东西丢到地上，不然这一箭会直接刺穿你的喉咙。”
“别，别射，我这就丢掉。”
李启还有这大好年华，自然不想死，更做不到坦然面对死亡。
眼见身上的匕首藏不住，只好从左袖口里抽出来，丢到地上。
另一名土匪跳下土渠，先是掏出一截麻绳捆住李启双手，然后从地上把匕首捡了起来。
“二当家，这上面还带着血，地上那人应该是被他用这把匕首杀死的。”土匪举起李启的那把匕首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
二当家见了同伴手里的匕首，提醒道：“别把苗刀别忘了，这么好的东西拿到山上给兄弟们用。”
土渠里的土匪走过去把插在地上的苗刀用力拔了出来，擦了擦上面的泥土，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苗刀，回到了李启跟前。
“上去。”
抬腿在李启屁股上踢了一脚。
或许是土匪这一脚力气有些大，又或许是地面湿滑。
双手被捆绑的李启差点被踹倒在地上，好在及时稳住身体，才没有来个狗啃泥。
面对手持凶器的土匪，李启默念了几句莫生气，忍了下来。
土渠里的泥地比想象中更湿滑，尤其是斜坡上的泥地，脚踩在上面不断地往渠底打滑。
李启因为双手被捆住，两只手无法借力，几次踩在斜坡上的脚都被滑了下来，最后还是身后的土匪看不下去，托着他的屁股把人推了上去。
站在路边，李启不敢靠近那位二当家。
直到土渠里的土匪也上来后，才被带过去。
这会儿那位二当家已经收起了弓箭，一只手抓着刀柄，目光扫了一眼土匪手中带血的匕首，这才对李启说道：“你一个读书人胆子还挺大，拿这么一把小匕首就能杀人，就凭这个胆量，我见过的读书人里面，你也算是能排得上号了。”
“二当家高看这小子了，他能杀人完全是运气好。”一旁的土匪说道，“刚才绑他双手的时候，在他右手腕上发现一个锁头，上面有道比较深的划痕，外面的袖口处也有被利器割破的口子，八成是想杀他的那个人一刀劈中右手腕的锁头，才让这小子有反杀对方的机会。”
听到这个解释，二当家神色放松了不少。
再看向李启的目光也没有之前那么戒备了。
靠一把匕首杀死一个手持苗刀的汉子和运气好杀死，完全是两回事。
一个代表本事厉害，另一个只能说运气好侥幸活了下来。
“敢杀人的读书人，才更适合咱们长山。”二当家笑了笑。
而李启听到长山这个陌生的名字，想不出在什么地方，但他能想到，这个长山应该是这两个土匪的老巢。
“小子，以后到了山上就跟着二当家，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一旁的土匪上前在李启的身上拍了拍。
认定了李启将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李启面露苦色。
他一点也不想去什么长山做土匪。
“附近时常有行人经过，这里不适合久留，带上他，咱们走。”二当家招呼了一声，不忘朝道路两端看上几眼。
不远处，那匹没有了主人的马被牵了过来。
李启推上马背，而缰绳被一旁的土匪牢牢抓在手中。
三人三马开始上路。
临行前，李启看了一眼土渠里的那具尸体。
尸体在土渠里十分显眼，路过的人稍稍往土渠里扫一眼就能够发现。
也不知道那位二当家是故意把尸体丢在这里不管，还是忘记了去掩埋。
不过，李启知道自己科举之路算是彻底断了。
脚下的这条路并非荒无人烟，反而因为浮来山定林寺的存在，路上时常会有人经过，土渠里的尸体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
李家村离这里不算太远，李老爷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自己派来的人已经被杀。
一具尸体，不管是被谁杀死，李老爷只需要花点银子去官府打点一下，就可以把行凶者的身份安在他李启的身上。
是不是他杀的人其实不重要，只要安上一个杀人犯的名头，以后他就会成为官府的通缉要犯，何况人确实是死在他手中。
“别看了，老老实实上山跟着二当家，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手牵缰绳的土匪对李启说了一句。
李启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尸体就这么扔着不管吗？是不是埋一下，也算是入土为安。”
“你都要上山了，还在乎别人是不是入土为安，读书人就是矫情。”牵着缰绳的土匪撇了撇嘴。
“投，投名状吗？”
李启想到了一种可能。
一旁的土匪咧嘴笑道：“你还不傻，不留下点东西，谁知道你会不会老老实实跟我们上山。”
李启心中一苦。
看来以后真的只能做土匪了，将来就算能够从土匪窝子里逃出来，他这个杀人犯的名头也已经被坐实。
李老爷更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彻底毁掉他的机会。
至于去学政衙门讨回功名的事情就别想了。
恐怕他前脚进衙门，后脚就被官府的人抓进大牢等着秋后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