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的没死,但是也是半死不活,床前站着的几人都在哭泣,一时显得这么诡异,李显自怀心事,其他人也是借此时将自己的压抑的情绪宣泄一番,过了大概盏茶的时间。
应称毕竟年纪大些,事情经历的得多些,现在的王府也确实是他撑着,等了一会儿抬头看‘王爷’没有反应,反而呆呆的望着大家,昏暗的环境虽然看不清脸色和眼神,但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了。
吞咽之后,止住哭泣,深呼一口气,沉声喝道。
“好了,殿下刚刚苏醒,还没有精神,这样子成何体统。”
众人皆是一震,除了晏孺人无声的耸动着肩膀,李展和凌喻都闻言止住,默默的擦了擦眼泪,李显也回过神来看着应称。
“老奴没有照顾好殿下,愧对娘娘,愧对陛下,更加愧对殿下。”
李显觉得先要安这几个人的心,哪怕晏朵心思复杂一点,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与‘相王’荣辱与共,很难幸免。
“无须自责,无关你事。大监,关起门来,你们都是自己人,也瞒不住大家。就明说了吧,今年事情太多了,我是有些无措,也是真伤心,又彷徨,甚至是恐惧。”
李显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强吸一口气,在几人的注视下继续道。
“母妃薨逝突然,之前父皇体恤,随王的安慰、王妃的劝慰撑着,可是紧接着不到半年王妃又跟着薨了,王妃的事一出啊,一时间,确实是……想……不……开。”
说到这里,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个一个的蹦出来的。悲从心来,想想自己确实凄惨,内心深处的憋屈、愤怒、无措、恐惧猛地溢出,拳头都不自觉的攥紧,呼吸急促,同时感觉眼眶一热。
‘杨显’这般表现,其他人也是感同身受的,悲愤的情绪让每个人都下意识的捏紧自己的拳头,咬紧牙关,却无人敢说话,生怕说出了什么犯忌讳的话。
在场的关系最亲密的是李展,犹豫了一下,缓缓的跪膝上前,‘砰’的在床榻前磕了响头,头紧紧的埋在地上,剩下的三人跟着也跪在地上,匍匐在地。
“殿下,奴才……不……忿。”
这一声压抑的愤慨,将李显又拉了回来,松了心神有些累了,看着跪倒的几人屁股朝天,却没有一丝取笑的情绪,感到的是温暖。
是啊,就算被人抛弃,被人欺凌至此,那怕那个人是皇帝,自己也不是独自面对,这几个人力量看起来很小,但是想到自己的复杂身份,不硬顶应该可以自保,至于屈辱,多半是对着‘倒霉死鬼杨显’,可自己已经替占了他的躯体,得到了他手下的忠贞,享受着他的荣华富贵,其他的还重要吗?
在古代要说造反,那是千难万难,可说起苟且偷生享受荣华,作为没有政治前途的皇子,应该是顺理成章才对。
“呵,憋屈,不忿,打住,啊,赶紧打住,休要再提。你们都起来,我这还没有恢复,还是个病人呢,总不至于要我一个个来扶吧。”
“殿下。”
“你们且起来听我说。”
几个人发现‘相王’居然不称孤,自称我,心有狐疑也有一丝感动,一个个抹掉眼泪站起来,李展侧退到床榻旁边站立。
“你们的心,我懂,我的心,你们也可能懂,也不完全懂。”
“还请殿下明示。”应称问道。
“事情我们就不再重复了,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不来啦。说也好,想也罢,不过是徒增烦恼。我们现在要做的最重要得事情是什么?”
“养病。”
凌喻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突兀的插了一嘴,然后感觉不对,赶紧闭上嘴,惶恐的快要跪下来。李显摆摆手,表示不用请罪。
“哈哈,养病当然是最重要的。但是接下来,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不能改变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想,更不要提。王妃就是急病‘薨’逝,至于其他的就不是我们关心的啦,更不是我们可以去探查的,你们要记住啦,切记。”
“诺。”众人齐声称是。
瞟了一眼,晏孺人有些怯怯的偷看自己,李显知道对方肯定是怕自己拿撒气。
“孺人不用担心,我还不至于迁怒于你,今后安心待在王府,这里就是你的家。”
“贱妾,谢殿下怜惜。”
一句话,让晏朵惊慌的心稍显安稳,哭着扶了个礼。
这一本正经的装大人,看着别扭,现在不是时候,以后再说。李显又郑重其事的反复叮嘱,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在外边露出什么不服气的样子,那估计大家都得玩完,皇权,至少现在是万万不可稍有怠慢。
“诺。”几人偷偷的互相一瞥,行礼回道。
“虽然我迷糊了这几天,但想是估计这偌大的王府也是没闲着吧?京师关注的人应该不少。”
“是,殿下,自从您‘病’了,老奴就擅自闭了府门,除了急需采买,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出府,外人拜访,也一律以您的名义回绝,只说是您因王妃突逝悲思怀念,不见他人。”
“大监处理得宜,但这个理由应该管不了几天吧?”
“是,这两日殿下未醒时,每日太医院王院正亲自奉旨前来诊脉,随行的寺人是永乐宫的小黄门,嘱咐老奴,待殿下醒来即刻禀报宫中,陛下一直忧心殿下的病体。”
“嗯,不错,我的这位父皇啊,确是对我这个‘宠儿恩宠有加’了。”
李显略带嘲讽的说起皇帝,其他人脸色微变,不敢接话。稍作沉吟,皇权之威不能小看,哪怕这些与自己休戚与共的人,一旦直接表达对皇帝不满,他们也会下意识的害怕和逃避,封建王朝这才是正常的。
之前还担心他们露出不满,看来最该担心的是自己,没有经历和感受过封建王朝那三纲五常压制过的人,很难真正的敬畏皇权,必须时刻警醒自己,最好是远离京师。
“你们放心,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也算是阎王殿走过一遭的人了,我是万万不会再将自己置身险境,也是对你们负责。”
安抚一下情绪,众人一听,都是松了一口气。
“大监准备何时去禀报?”
“天亮了开了宫匙,就必须要进宫禀报。照着老奴的估算,明日就会有天使入府探查,说不定,陛下也会召见您。”
“嗯,不可拖延,如实禀报宫中。”
“诺。”
屋子里氛围有些凝重,李显换个话题,驱散这些个不愉快的事情。
“大监,当下除了屋里的人,还有什么可以信得过的人吗?要跟你们心思一样的,都可以说说。”
“这几天看来,从蜀地招过来的家生子最是忠心,现在守在四周的都是武家子和晏家子。宫里派来的、原随王府过来的,这几天我都安排他们做不能出府的事务,厨房外出的,我也都派武家子跟着,没有什么问题。前几日殿下出事前,也就李展带着两个人出去了,今天都回来了。”
李显打了哈欠。
“已经夜了,大监就再辛苦一下,府里的事情管好,明日一早正常开府,有人拜访一律推辞,如果宫里来人探病,就直接带过来。”
“直接带过来?”
“是,明日府中一定要正常,王妃的后事已经办完了,就不应该再闭府,只是不见外客,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诺。”
“大监且去,我这边没事了,你这么久不出面,反而不好。”
应称点点头,随后行礼,看了一眼李展,退了出去。
“晏朵,累你担心,你也累了,明日我来找你说话,且先去休息。”
晏朵知道‘王爷’对自己还有疑虑,不过,今晚上的表现,‘王爷’身体已经大好了,于是行了礼,退了出去。
“王爷身体要紧,还请早些休息。贱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