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光阴如骏马加鞭,放羊孩童变成了七尺少年。
已经十一岁的叶枫个子长高了,长发飘飘,俊逸出尘,一袭白衣,手腕上戴着火红色手环。
手环上刻着“曦”字。
叶封双手交叠枕于脑后,慵懒地躺在江边柔软草地上,凝望着灰蒙蒙的天穹。
心里想起了那个名为“陈曦”的小女孩,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会记得这段友谊吗?
自那次偶遇之后,大墟再也没有外人踏足。
那段邂逅好似一场梦,梦醒了,人也没了。
“小叶子,时辰到了,快回来!”
远处传来三师父陈狰的呼喊。
叶封闻言,一个鲤鱼打滚,驱赶着羊群,沿着蜿蜒小径,匆匆向村子赶去。
村子中央的空旷处,一座古朴庄严的祭坛矗立,其上供奉着一座造型繁复,透着神秘气息的“木门”。
桌子上的各色贡品按九宫八卦放置。
神炉香火缭绕,祭坛下站立的四人宝相庄严。
叶封依照古礼沐浴更衣,披上姬瑶师父准备的祭祀礼服。
“我的封儿长高了。”姬瑶言语中思绪万千。
“师父,我已经长大了。”叶封满脸通红,从姬瑶怀里挣扎开来。
姬瑶冷哼一声,但也没反驳,温柔为他整理好衣衫的褶皱。
大师父苏浩然登上祭坛,诵读祭文,“有生不生,有化不化,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阴阳尔……四时尔……其道不可穷。”
言罢,躬身焚香礼拜,至此功成。
叶封谨记礼数,站在祭坛上,好奇戳了戳那扇“木门”。
帝曰: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
“封儿,”苏浩然板着脸,提笔落在叶封额头,笔尖凝聚着无尽灵蕴的万灵之血。
这可不是普通的万灵之血,他与大墟之主那位存在做了交易,才换来四神兽真血,为的便是这一刻。
大能手札记载的“神话成就”,通往终极进化路的最后一步,以体载“道”(他们猜测这是道字)。
由这一滴万灵之血,在叶封体魄上载入“道”字,完成最后一步的锻体,至此一位少年金身佛陀将诞生世间!
苏浩然笔触方歇,顿时察觉到一股阻力,然而他早有预料,祭品被玄牝之门吸收,化作某种造化碎片。
天穹震怒,响雷不断。
其余四人大惊失色。
大墟是无神之地,天不可及。
然而此刻天公震怒,显然感知到了某种“禁忌”诞生!
好在迷雾深处那位存在出手,以无上神通遮掩天机,与天抗衡。
苏浩然借此机会一鼓作气,笔落惊风雨。
叶封面容苍白如纸,身躯仿佛被万钧山岳重压,额头青筋暴起,似乎要炸裂开来,苦不堪言。
体内神藏轰鸣,宛如古老神魔低吟浅唱,吵得他头疼欲裂。
“封儿!”姬瑶神色慌张,美眸中满是惊恐,她察觉到叶封的生机正在剧烈流逝,“停下!他会死的!”
苏浩然白发飞扬,那张丰神如玉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喝道:“停不下了!封儿,不成功便成仁,运转造化神功!”
大墟颤动,迷雾深处焦躁不安,传来怒吼。
天公不作美,降下神雷洗涤异类,哪怕是迷雾,也无法遮掩。
“贼老天来得好哈哈哈!还我妻儿命来,杀杀杀!”陈狰仰天长啸,面目狰狞,狂笑间手持大刀破空而出。
他径直一人杀穿苍穹,将雷霆泯灭在刀光下,余留那疯魔般的身影。
“师妹,看住老三!”瘸腿老人顾幽叮嘱道,他来到祭坛上,将精气神灌注于苏浩然。
司韫紧咬牙关,狠狠捏住腿骨,手上青筋暴起,他恨自己废人一个,对此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有心无力。
姬瑶一剑劈开苍穹,割裂乾坤,更是将陈狰打落地面,以剑鞘化作剑阵定住。
然天劫围而不散,三十三重天之上,露出天宫一角。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彩雾。
天柱擎空,缠绕着金鳞耀日赤须龙;神桥横渊,盘旋着彩羽凌空丹顶凤。
叶封眼前一黑,意识仿佛被放逐寂灭之地。
一口青铜棺材飘荡在虚空中,带着孤寂朝未知彼岸前行,棺材上端坐着一道背对众生的虚影。
一切陷入粘稠的无尽黑暗,仿佛是宇宙的尽头,光也无法抵达的地方。
随着开天辟地一声巨响,五彩绚烂的光芒撞击在虚空中。
这片宇宙活了。
漫长岁月转瞬即逝,古星诞生,星域演化,炽盛长虹冲破黑暗,为枯寂带来盎然新生。
有那天地宠儿得道开悟,白日飞升,一朝成圣,伟岸身姿伫立星空,步步生花,施福于天地。
天生万物,以地养之,圣人成之,功德参和,而道土生焉。
“道死法继,法死术继,术死神继。”
一切宛如镜花水月,随着声声叹息而破败。
苏浩然身形一颤,虚弱半跪在地,庆幸道:“成了,我们创造了神迹!”
叶封额头“道”字熠熠生辉,将宝体衬托如金身佛陀行走凡尘。
“臭小子……”顾幽瘫倒在地,颤抖的手摸索腰间的紫青葫芦,仰头猛灌了一口陈年老酿。
姬瑶热泪盈眶。
司韫亦是神情激动,不过他竭力保持冷静,为苏浩然与顾幽两人调理身体,以免留下祸根。
他们共同创造了“神话成就”般的存在,这是史无前例的神迹!
漫天飞雪,晶莹剔透。
叶封睁开眼眸,纤尘不染,丰神如玉。
天劫消散,迷雾再次笼罩苍穹。
云雾之间,巨大眼眸一闪而过。
仿佛来自远古巨头的注视,审判世间罪孽。
……
九州,封禅之地。
秦中岁云暮,大雪满皇州。
沧桑老者虽不复曾经的高大威猛,却依旧背脊挺拔,眼神不怒而威,睥睨天下。
封禅老矣,尚能战否?
八百将士,无人退缩,战意勃发。
天穹裂开一角,飘来黄纸帝文。
神魔降临,俯瞰人间。
“祖爷爷……”
古道上少女奔跑,不断回首,眼眸中夹杂着愤怒,悔恨,与不舍。
“跑!跑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祖星,去大墟!去帝陨之地!”
老人的话语如远古风暴般回荡在耳边。
少女抹去泪水,毅然决然向着未知之地前行。
此时无助的她想起了当年的小男孩。
她从战甲的隐蔽角落取出一枚小小的光晶,里面封存着她与“小叶子”的合照。
画面中的两人青涩而纯真,笑容灿烂,那是她心中最柔软的一片天地,一段温馨而遥远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