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全场顿时一片哗然,那惊呼声如同汹涌的海浪,瞬间席卷了整个场地。
赌斗,这在古董行当里可是一种极其激烈且残酷的互相辨别古玩真伪的对赌游戏。双方之间,需要在开场之前就精心约定好赌注,然后各自拿出一个物件,物件有可能是价值连城的真品,也有可能是精心伪造的赝品。接下来,就要看对方能不能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和深厚的专业知识准确地断代、辨别真伪、解释传承。
在这惊心动魄的赌斗中,输饭、输钱、被摘招牌或者跪下叫爷爷,这些都只能算是小儿科的惩罚。玩得狠的,甚至会直接卸掉输家的身体器官,那血腥与残酷的程度,让人不寒而栗。
我跟灵儿姐在山东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次赌斗。那惨烈的场景,至今仍如噩梦般萦绕在我的心头。当时,现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每个人的呼吸都仿佛被冻结。输的那一方,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硬生生地戳瞎了自己的一只眼睛。那一刻,鲜血四溅,他的惨叫声仿佛能穿透灵魂。那次的经历,让我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每次闭上眼睛,那血腥的画面就会在脑海中浮现。灵儿姐当时还骂我没出息,说在这古玩的江湖中,若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就难以生存。
毕竟,古玩这一行当,就是一个充满金钱诱惑与欲望交织的江湖。玩钱的地方,玩到最后往往就是玩命。港市的古惑仔电影里,为了收租、控制码头、夺取赌场,互相拼杀,一切都是为了钱。而古董行当里,盗墓掘坟、做局害人、夺宝杀藏、赌斗玩命,同样也是为了钱。只不过,古董界的玩法比古惑仔更加高端、更加优雅、更具技术含量,但其中隐藏的血腥程度,却丝毫不逊色。
我提出赌斗,自然不可能去赌那些还没上台的东西,标的物肯定在鉴宝台上。
在场之人都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目光在鉴宝台上的物件上来回扫视。目前摆在鉴宝台上的,秃子的金倭扇、抱古轩的状元砚、四方斋的陶响球、影青阁的药师佛、斗鸡眼的朱之蕃画作以及我的伯奇鸟牌,全部都已经过徐老鉴定,而且,基本都说出了传承。
如果我要赌斗,唯一可供赌的点,就是鉴宝台那些东西当中,存在赝品。
那么,我到底要拎出哪一样来赌呢?
答案当然是裴哥的陶响球!
之前,我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颗元朝陶响球,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里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那陶响球的每一个细节、每一道纹理都仿佛在向我诉说着一个秘密。后来,我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就是它的声音。
裴哥真是胆大包天,在金陵古董界的名流齐聚的江湖窜货场,竟然敢拿出赝品!这是对所有行家的挑衅,也是对这一行规矩的践踏。
而徐老,作为古玩行当的泰山北斗,这一次竟然罕见地看走了眼。或许是裴哥的手段太过高明,又或许是这赝品做得太过逼真,以至于连徐老这样的大师都被蒙蔽了。
万幸的是,徐老刚才因为想要卖个关子,一直没有向大家说出陶响球的来历。否则,他一世的英名,今天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不过,冲着徐老刚才在我砸挂时很讲江湖规矩的那句话,我还是决定给他一个台阶下,就看他能不能接得住了。
杜婉玗已经彻底傻眼了,她那精致的面容此刻写满了惊愕。我看到她那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张开,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从她的口型来看,她说的应该是:“疯了吧!”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失去理智的狂人。
此时,裴哥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手机,他那张仿佛被蛆咬过的脸,此刻显得有些不自然。原本的嚣张与自信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和不安。
他的神情,也从之前的目空一切,变得开始犹豫不决。那眼中的光芒不再锐利,而是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裴哥招了招手,四方斋那位被称为“瞧不准”的柜员,立刻像接到圣旨一般快步走了过去。
裴哥坐的位置,距离我相对较近。虽然现场人声鼎沸,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但凭借我敏锐的听力,还是隐约听见了他的声音。
裴哥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解,问道:“这是哪来的傻逼?”
四方斋的顾客众多,“瞧不准”柜员显然已经被这混乱的场面搞得晕头转向,他一脸茫然地回道:“不知道。”
“查一下!你他妈也傻逼了?!”裴哥冷冷地说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耐烦,仿佛这个柜员的回答让他极为不满。
“瞧不准”柜员被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回道:“是。”
而后,“瞧不准”柜员拿起手机,匆匆出门打电话去了,他的脚步慌乱,仿佛急于完成这个任务来平息裴哥的怒火。
徐老的脸色顿时变了,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如同风云突变。毕竟,这些宝物刚才可全经过他的鉴定。
我现在摆出的姿态,毫无疑问是铁定了要赌斗其中有赝品。
万一我赌赢了,虽然赝品并不是徐老拿出来的,但他一生积攒下来的名誉和地位,恐怕也将受到巨大的冲击。
不过,作为古董界的泰山北斗,徐老的心理素质绝非一般人可比。刚才那一丝神情的变化转瞬即逝,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反而露出了一副欣赏江湖晚辈的笑容,后背微微靠在椅子上,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
江主持立马跨前了一步,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声音洪亮地说道:“稍等!朋友,你确定要赌斗?!此事若是贻笑大方倒还事小,可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警告和质疑,试图让我重新考虑这个冒险的决定。
在所有人的心中,都坚定地认为,徐老不可能出错。
江主持不想让局面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收拾,开始给我敲响了震山鼓,试图让我知难而退。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目光中没有丝毫的退缩,说道:“江主持客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既然敢赌,就绝对输得起。”我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大厅中回荡,显示出我破釜沉舟的决心。
江主持的脸色犹如深潭,布满了萧杀之气,沉声道:“好一个汉子!希望你是睁眼马王爷!”
马王爷有三只眼。
很显然,江主持并不相信我能像马王爷一样,比徐老还多出一只慧眼。
也许有人会说了,身怀绝技其实就如同怀揣宝物一样,轻易不能显露锋芒。
我初出茅庐,为何如此高调行事?
怀技不能露白,这话确实没错。
但关键要看面对的是谁。
你总不能要求一匹饥饿的狼,闭上眼睛,趴在丛林里假装成一条怂狗。
像我这种心中怀有深仇大恨之人,面对四周环伺的猛虎,必须要亮出锋利的獠牙。
只有当刀锋闪耀,敌人才会注意到你的存在,才会想要将你除掉。
而在这个过程中,你才能从中发现线索与破绽,找出那个一直苦苦追寻之人。
而且,我始终觉得,灵儿姐不会无缘无故地把最终的落脚点放在金陵。
这其中,必定有着深意。
我斜眼瞥见,杜婉玗那俏丽的脸庞竟然带着一丝紧张。
原来她一直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但此刻竟然站了起来。她那婀娜的身姿此刻显得有些僵硬,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肖胖子更是夸张,他已经从后面墙边那毫不起眼的位置,迅速挪到了前面。他的步伐坚定有力,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
徐老笑着抬起了手,说道:“小友,请挑赌斗之物。”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仿佛在等待一场精彩的对决。
我跨前了两步,每一步都带着坚定的决心。在鉴宝台的六样宝物之前缓缓地环视了一圈,我的目光如同锐利的鹰眼,试图捕捉到每一个细微的破绽。
而后,我毫不犹豫地伸手拿起了那颗陶响球,说道:“我挑这个!”我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
裴哥见状,目光顿时一滞,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嘴巴微微张开,仿佛不敢相信我会选择他的陶响球。
江主持说道:“赌它什么?!”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赌它是赝品。”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我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清晰而坚定。
场上的氛围瞬间变得无比诡异,人们纷纷交头接耳,脸上满是疑惑和不解。
这是六样宝物当中,徐老唯一没有说出来历的东西。
迄今为止,几乎无人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而我突然赌它是赝品,这让所有人都感到出乎意料,瞠目结舌。
江主持转过身对裴哥说道:“这位朋友要赌斗裴先生的宝物,裴先生是否愿意接斗?”
裴哥半闭着眼睛,晃动了一下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动之声,显得极为不屑,回道:“接!但他送上来的破玩意儿,我就不派人去看了,省得作贱了弟兄们的眼睛,直接躺斗吧。”
躺斗的意思,就是裴哥懒得亲自出招与我的宝物相斗,任由我来挑战他。
这有点像擂台赛上,一方闭着眼睛、背着双手,站在原地让你拿刀去砍他。
这是一种极端羞辱人的做法。
江主持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
裴哥突然三角眼一睁,厉声说道:“但是!若他斗错,赌金我会要得很大!”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威胁和贪婪。
江主持转身问我:“若先生斗对,你想要什么赌金?”
我回道:“让他作揖,叫一句方爷,立马滚出窜货场!”我决定还是留点余地,慢慢陪他玩。
一下子就把裴哥玩死,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在众目睽睽之下,以高风亮节的姿态骑在他头上拉一泡屎。
这远比其他的玩法要有快感得多。
此话一出,裴哥身边那几个红花棍郎顿时勃然大怒,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立刻想要向前冲过来。
肖胖子见状,毫不犹豫地踏步而出,瞬间站到了我的前面。
肖胖子身高一米八多,多年在部队锻炼出来的身姿非常魁梧,他戴着墨镜,脸色无比冷峻,犹如一道守护着我的铁塔。那宽厚的肩膀和坚实的胸膛,给人一种无法逾越的安全感。
裴哥显然没有认出肖胖子来。
他也完全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只是招了招手,让身边那些红花棍郎稍安勿躁,鼻子冷哼了一声,说道:“别冲动,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江主持说道:“方先生,请亮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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