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岩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道路上,刺鼻的腐臭味让他几欲作呕。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百倍。倒塌的房屋如同被巨兽撕咬过一般,残垣断壁间,零星散落着一些破烂的家什。浑浊的积水没过了脚踝,其中漂浮着不知名的杂物,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恶臭。
他走到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面前,老人瘦骨嶙峋,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老人家,”顾青岩放缓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温和一些,“你还好吗?”
老人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顾青岩见状,立刻从随从手中接过水囊递过去。老人颤抖着手接过水囊,贪婪地喝了几口,这才发出嘶哑的声音:“大人……救救我们……”
顾青岩环顾四周,聚集过来的灾民越来越多,他们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祈求。顾青岩心中一沉,他知道,这里的灾情远比公文上描述的要严重得多。“大家放心,”他高声说道,“朝廷已经派我前来赈灾,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大家渡过难关。”
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有人低声啜泣,有人默默祈祷,也有人眼中充满了怀疑。顾青岩注意到一个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他眼神闪烁,似乎对顾青岩的话并不相信。“大人,”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您说要赈灾,粮食在哪里?”
顾青岩眉头微蹙,他知道灾民们急需食物,但他带来的粮食有限,而且路途遥远,运输还需要时间。“我已经派人回去调拨粮食了,”顾青岩解释道,“很快就会运到这里。”
“很快是多快?”中年男子追问道,“我们还能等多久?”
顾青岩一时语塞,他无法给出确切的时间,因为他也不知道粮食什么时候能到。他只能再次保证:“我保证,粮食一定会尽快送到,请大家再耐心等待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随从匆匆赶来,在顾青岩耳边低语了几句。顾青岩脸色骤变,他猛地转头看向随从,沉声问道:“你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随从的脸色煞白,声音颤抖着重复道:“大人,城中最大的米行,老板说……说所有的粮食都被大水冲走了……”
顾青岩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他早就料到赈灾之路不会一帆风顺,却没想到阻碍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明目张胆。“我知道了。”他语气冰冷,转头看向依旧一脸茫然的灾民们,“大家跟我来!”他转身朝着城中走去,脚步坚定而有力。
凤婉兮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眼中满是担忧,却又带着一丝钦佩。顾青岩的冷静和果决,让她感到安心。她知道,他一定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顾青岩将灾民们暂时安置在城外的一片空地上,并迅速组织人员搭建临时帐篷,分发随身携带的少量干粮和清水。他安排人手清理场地,防止瘟疫的发生,并派人去附近城镇采购草药。他做事井井有条,指挥若定,每一个步骤都安排得恰到好处。
看着顾青岩忙碌的身影,凤婉兮的眼中满是钦佩。她知道,他并非表面上那般玩世不恭,他的心中,装着的是天下苍生。她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青岩,你辛苦了。”
顾青岩对她微微一笑,“婉兮,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安置好灾民后,顾青岩立刻前往县衙,准备与当地官员商议赈灾事宜。然而,县令杨大人却百般推脱,声称灾情并不严重,库房中也有足够的粮食储备,无需朝廷的援助。
“杨大人,”顾青岩语气平静,“我亲眼所见,灾情远比你说的要严重得多。城外灾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你却说库房中有足够的粮食,这未免太过荒唐。”
杨县令肥头大耳,满脸堆笑,“顾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是看错了。本县一向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哪来的灾民?至于粮食储备,本县库房充盈,足以应对任何灾情。”
顾青岩冷笑一声,“杨大人,你这是在欺骗朝廷,欺骗皇上!”
杨县令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顾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官为官清廉,一心为民,岂容你随意污蔑?”
“是吗?”顾青岩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册,“这是我来到此地后,暗中调查的结果。城中最大的米行,老板声称粮食被大水冲走,可我却查到,就在几天前,他还将大量的粮食运往邻县,高价售卖。而这个米行的老板,正是你的……”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杨县令,“内弟。”
杨县令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嘴唇颤抖着,想要辩解,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青岩将名册扔到他面前,“杨大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县令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如同打翻了的颜料盘,精彩纷呈。他肥胖的身躯微微颤抖,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在油腻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痕迹。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又像被鱼刺卡住喉咙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师爷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顾大人,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我家大人一向勤政爱民,绝不可能做出这等贪赃枉法之事。这名册上的内容,恐怕是有人故意诬陷。”
顾青岩冷笑一声,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王师爷,“误会?这名册上记载的日期、数量、交易地点,甚至连运送粮食的车辆数量都清清楚楚,这也能是误会?”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凌厉,“王师爷,你与其在这里替你家大人开脱,不如想想该如何弥补过错,将功赎罪。”
王师爷脸色一僵,偷偷瞥了一眼杨县令,见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心中顿时没了底气。
凤婉兮走到顾青岩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青岩,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她温柔的目光,仿佛一汪清泉,抚平了顾青岩心中的怒火。
顾青岩反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温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深吸一口气,对凤婉兮微微一笑,“我没事,婉兮。我只是看不惯这些贪官污吏,欺压百姓。”
他转头看向依旧沉默的杨县令,“杨大人,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杨县令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说道:“顾大人,即便这名册是真的,也不能证明本官与此事有关。或许是下官管教不严,让手下人钻了空子。”
顾青岩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杨大人,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扔到杨县令面前,“这是你与米行老板的书信往来,信中清楚地记载了你如何指使他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从中牟取暴利。”
杨县令颤抖着双手拿起信件,只看了一眼,便瘫软在椅子上,脸色如死灰一般。
“杨大人,你可知罪?”顾青岩的声音如同寒冰一般,响彻整个县衙。
杨县令嘴唇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赵将军突然开口说道:“顾大人,下官愿意协助你彻查此事,将这些贪官污吏绳之以法!”
顾青岩点了点头,“赵将军深明大义,本官感激不尽。”
他转向杨县令,语气冰冷,“杨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杨县令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仿佛失去了灵魂。
顾青岩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对赵将军说道:“赵将军,立刻派人封锁城门,严禁任何人出入。同时,将城中所有米行查封,将粮食全部运送到城外,分发给灾民。”
“是!”赵将军领命而去。
顾青岩走到杨县令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杨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杨县令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毒,却又很快消失不见。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顾…顾大人……”
他话未说完,便被门外传来的一阵喧闹声打断……
门外喧闹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哭喊和叫骂。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男子被衙役推搡着进来,正是灾民代表李灾民。他看到瘫坐在椅子上的杨县令,如同看到了仇人一般,猛地冲上前去,却被衙役死死拦住。
“大人!青天大老爷啊!杨县令贪污赈灾粮款,草菅人命啊!”李灾民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瘦骨嶙峋的手指指着杨县令,颤抖不已,“我们都快饿死了,他却中饱私囊,丧尽天良啊!”
顾青岩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自己初入官场时,也曾遇到过类似的困境。那时,他年轻气盛,锋芒毕露,不懂得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屡屡碰壁,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一幕幕往事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闪过,那些曾经的挫折和失败,如今都变成了宝贵的经验。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回忆压下,告诉自己,这一次,他一定要成功!
“李灾民,你放心,本官一定会为你做主!”顾青岩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给在场的所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转头看向赵将军,“赵将军,将杨县令收押,严加看管,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赵将军一挥手,两名士兵上前,将瘫软的杨县令押了下去。
看着杨县令被押走,李灾民激动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谢恩。顾青岩连忙将他扶起,温言安慰了几句。
凤婉兮走到顾青岩身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青岩,你没事吧?”
顾青岩摇了摇头,“我没事,婉兮。只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凤婉兮明白他的意思,杨县令虽然是县令,但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贪污赈灾粮款?这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势力在操控。
“青岩,你打算怎么做?”凤婉兮问道。
顾青岩沉吟片刻,“我决定暗中调查,看看这背后究竟还有什么阴谋。”
凤婉兮点了点头,表示支持他的决定。她知道,顾青岩做事一向谨慎周密,他既然决定暗中调查,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夜幕降临,县衙内灯火通明。顾青岩坐在书房里,仔细翻阅着从杨县令府中搜出来的账册。账册上记载的每一笔交易,都清晰地记录着杨县令的贪污罪行。
然而,顾青岩却并没有从中找到任何关于幕后黑手的线索。他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杨县令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他放下账册,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这场赈灾,不仅仅是一场天灾,更是一场人祸。而他,必须尽快找出幕后黑手,才能真正解决这场危机。
他转身对一旁的侍卫说道:“备马,我要去城中米行看看。”
侍卫领命而去。顾青岩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闪过一丝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