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从空中俯冲而下,落到欲为身边,温柔地道:“你醒了。”她看见泪水在欲为的眼眶里打转,于是又说道:“只是想培养一下你的独立性罢了,不用担心,我不会……你不必担心。”
欲为扑上来抱住恋,话声戛然而止。恋也伸手抱住欲为。霎时,种种声音在她的心底回响,在她的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它们激荡着,互相追逐着,即生即灭,瞬息万变,便如那量子涨落一般,不过一瞬之间。
第三章校园
不等天亮,二人便又回到月城。
“现在人们都还没醒呢,要不去看看日出吧。”
欲为犹豫了一下,然后答应了。恋用气流将二人带起,飞向尖峰之塔。塔高耸入云,二人飞上塔尖,俯瞰整个城市。云海之下,芸芸众生,便如尘埃一般渺小。恋笑着说:“还记得吗?两年前我们也曾像这样站在云上,那时我想带你看日出,你却等不及要下去。今天也算是了却一桩憾事了。”
欲为喜形于色,将想与人交际的急切心情暂时抛在脑后。恋则静静地望着远处那泛红的天空,神色平淡,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炽热的红色,已经在东方跳动;燃着的烈火,渐渐浸染了整个天空。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惊醒了熟睡中的星河,它们一哄而散,而将这辽阔的舞台完全留给太阳。天际线的一侧是暂且休眠的月亮,它与那红日永远地随着昼夜交替而东升西落,地球万物便在这二者的辉光下存活,衰老,新生。二人在这与苍穹相连的建筑之上,沐浴着那滋养世间万物的阳光。另一侧的天空仍有些许昏黑,但它们很快便随日出而消弭,它们的负隅顽抗不曾留下一丝痕迹。这万丈光芒在二人不知不觉中便掩埋了所有黑暗,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我们,该走了吧?”欲为小心翼翼地问道。
恋仿佛才回过神来,说:“那走吧。”
恋拉着欲为的手从塔顶一跃而下,这次她没有减速,任由二人自由落下。欲为张口惊呼,却连自己的声音也难以分辨。
眼见下方的水泥地越来越近,恋终于用强气流让欲为减速,自己则一头扎进地里。欲为望向恋砸出的坑,还未开口,恋便把自己从坑中撬出来。不顾欲为惊讶的目光,恋说道:“随我来。”
欲为静悄悄地跟在恋身后,一言不发。
二人没有交流,在人行道上走了许久。欲为紧紧跟在恋身后,心中充满了期待。终于到达一处学校,大门上方写着“第三十七小学”。校门高约六米,内壁呈拱形,下方是两扇巨大的铁门,铁门边缘与那拱形内壁严丝合缝,间不容发。铁门中心又开了两扇小铁门,方便学生进出。便有与欲为年龄相仿的学生陆续从几个方向进入学校,他们衣着各异,且都背着同他们后背一般硕大的书包。恋转头向欲为说:“我们进去吧。”
欲为点点头,恋便带着他走进那铁门。
刚踏进校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处喷泉。其外围呈圆形,一圈喷水口便紧贴着内侧石壁,向喷泉中心喷水。中心区分上中下三层,外围喷水口射出的水在中心区上侧汇合,一同落在中心区上层。上层面积最小,其中的水均匀地从各个方向流入中层,再流入下层,继续循环。
欲为望见喷泉,却不感到如何新奇,毕竟自然界的流水比这壮观太多。距离早上第一节课上课还有近一个小时,已有不少学生早早到校与朋友们玩耍。欲为便在操场上随机找了一个小孩子,向他问道:
“你好!能跟我聊聊学校生活吗?”
“可以啊!你想听点什么?”
“你们每天都做些什么事啊?”
“嗯……我们每天上七节课,有文学课、数学课、科学课、体育课,还有美术、音乐、心理、实践之类副课。每周三周四只上半天课,就是只有上午的四节课周六周天休息。
上午第二节课之后有一个大课间,半个小时吧,应该。正常课间也就十分钟的样子,中午吃饭连带休息一共有三个小时。”
欲为时间观念不强,便问道:“三个小时,那是多久?”
“很久很久,每天中午我们都会玩得满头大汗。你想,一节课也不过四十分钟,三个小时相当于我们玩了四节课还要多。”
“啊……”欲为对一节课的长度也不甚了解,于是改口问道:“那你们都玩些什么呢?”
“种类很多,比如砸鸭子,鬼抓人,贴膏药,丢手绢,老鹰捉小鸡,捉迷藏,写王字,电报取消,一二三木头人啊之类的。”
这其中有一些是欲为在孤儿院玩过的,但大多数是他闻所未闻的,于是他便逐一询问玩法,那人便滔滔不绝起来。恋对这些游戏称得上是烂熟于心,于是她趁欲为听得入迷之时偷偷离开了,来到了校园中最高大的一幢建筑:教学楼。
进入一楼大厅,正对着的是通向上层的楼梯,其与地面均由白色瓷砖铺成,并不如何干净,却也给人一种清爽之感。楼梯左侧是一架钢琴,右侧是宣传校园安全的立牌,大厅入口与楼梯之间被一个走廊隔开。走廊左侧与右侧各有几间教室。
恋的洞察力敏锐,即刻便发现立牌背后是通向下层的楼梯间,其中有异样的能量弥漫。恋想要一探究竟,想起欲为此时应该发现自己不在了,便转身回去找欲为,果然看到欲为正在焦急地寻找自己的身影。恋走上前去,说:“你再在操场上待一会儿,不要担心,我去去就回。”
安抚好欲为后,恋便孤身去往地下室。楼梯间内光线极其昏暗,台阶由石砖垒成,其上有一层积灰,看上去此处已弃置很久了。恋转过楼梯上的弯,向下望去,虚掩着的门上印着一个已经褪色的彩虹图标,其已被岁月蒙上了一层阴翳。门缝中流露着微弱的绿色荧光,仿佛在宣告着“闲人免进”。恋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推门,只听背后传出利剑破空的声音,四柄长剑刺向恋的后背。
地下室中,一人循声而来,发现机关中四柄利剑已从中部折断,惊疑之中,背后传来阴森的声音:“你在找这个吗?”
铁石碰撞声。那人低头看去,正是半截断剑。他僵硬地转过头来,一名绿发少女正站在他的背后。他大惊,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那剑上……那剑上可是涂了毒的,解药……解药只有我有,就算……想要活命,就……”
“你也是研究超越生物的吧,”恋打断他,“我也算超越生物的一种,我中过的毒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还在要挟我什么呢?”
那人知道恋所言不虚,于是长叹一声,说:“是我输了,要杀要别,随便吧。”
恋笑道:“好快的求饶,不过我本来也不想杀你。带我看看你的实验室,可以吧。”
那人大喜过望,迅速从地上爬起,连连点头,说道:“可以可以可以。”
他打开灯,只见这不足三米方的狭小空间之中,竞摆着五张长方形状的实验台,其上放着许多瓶瓶罐罐,其内部存放着千奇百怪的生物组织。
“这些都是实验失败的产物,它们中的一部分仍然有生物活性,不能随意丢弃,于是在集中销毁前都存放在这里了。其中最夸张的是这个……”那人指向角落里的一个体积较大的柱形玻璃器皿,其中是一团不断旋转的生物组织,浸泡在培养液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恋向那罐子踏出一步,确实感到一股能量,但显然不是她在上面感应到的那股能量,因为这种能量的强度显然不足以传到地上。
“里面是我做实验的地方,随我来。”
恋留意了下那人的衣着,他身着黄褐相间的格子衬衫,戴着加厚的抗腐蚀长筒手套,下半身穿一条白色长裤,看上去与研究人员的身份相差颇大。
不及多想,恋随他走进更深一层的实验室。墙壁漆得雪白,虽历尽沧桑却仍保有光泽。这内层实验室空间比外层宽敞一些,其中紧密排列着各种仪器。室内最深处有一个金属冷冻柜,那异样的能量正从其中流出。
“这里面便是我的研究成果了,”看到恋一直盯着那冷冻柜,那人开口解释道,“这是冷冻柜,实验成功的产物都封存在里面。就不必打开看了吧,它们比起来……它们的力量可谓是微不足道。”
“你在这待了少说有几个月了吧,那外面的楼梯积灰已经很厚了。”
“我这里是有生态循环系统的,只要外面不断电,我就可以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
恋笑笑,不愿拆穿他。这尺寸之地哪里容得下生态循环系统,若无学校中人里应外合,怎可能生活如此之久。她感应到一条通往上层的管道,也就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她这样想着,说:
“那你忙吧。放心,我不会来寻仇的。这些年来我被陷阱误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用担心。”
语毕,恋上楼去找欲为。
“学校生活如何啊?”
“听起来蛮有意思的,有各种好玩的游戏,有趣的课程……呃,是叫课程吧?还有很多没吃过的饭菜。我也能像他们一样来这里生活吗?”
“当然可以呀。”恋用甜美的声音回应道,却掩不住其中的苦涩。
“但是,”恋紧跟着说,“你还不到年龄,等你十二岁了,我再带你来。在这几个月里,你还是随我转转,再多看看这个世界。”
欲为看上去有些失落,但还是同意了。
“姐,我承认,你又赢了。”
于是二人尽情地享受着盛夏的欢愉。恋带欲为来到东海岸边,静观潮起潮落。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又隐没在群山背后,月复一日,从来依旧。海上的清风依旧,夜晚的星光依旧。恋多么希望,二人也能够依旧。
东海边,夜晚。恋和欲为坐在海滩上的一块巨石上。那巨石高十几米,面积约10平方米,其表面大体上平整,欲为便躺在石头上。恋坐在他身边,静静地仰望那漫天繁星,心中五味杂陈。她想将欲为留下,永远地留在身边,可这未免过于残忍。他本应拥有他自己的人生,尽管那将是痛苦的,但那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人生。
“意识体真是复杂。”恋低语道。
星河在漆黑的夜幕中缓缓流动,其冲刷出的径迹为天空染上不同的色彩。蓝与黑的融合,让这穹顶的纵深更加明显。空间与色彩交错的图景自天际之上投射而下,在人的眼中重叠成形。在这万籁俱寂之时,恋的心中却生出惊涛骇浪,它们激荡,汹涌,似乎永不会停息。恋便这样任由思绪在脑海中翻涌,不作任何干预。
“你把他带到你身边,就该对他负责。无论如何,你已经介入了他的人生,再想全身而退已经不可能了。”觉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可是,这是他的选择。况且,人是社会的产物,就像你收养了一只雏鸟,即便你知道它在自然界可能会死于非命,但你仍要在它足够强壮后将它放归自然。人也是如此,现在正是让他回归社会的好时机。”
“我记得你之前还说过他会一辈子留在你身边。”
“他想体验社会上的生活,就顺他心意好了。等他后悔了,我自会再找到他,与他再次相见。我与他做一个约定,也许三年,也许更久,但我们会再见的。”
“……听起来你像是什么愿望使者,不过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你不必费心费力地暗中关注他,他也能不受你影响地生活。不过……希望你给他留下的记忆成为他社会生活中的美好念想,而不是他逃避现实,否以自我的催命符。你好好想想吧。”
“放心,我会教他怎么正确看待这段记忆的。
“……你会教导别人么。”
“应该……可能会吧。”
“比起对待记忆,我觉得更应该教他为人。”
“……我是不是该多给他些时间?十年之约如何?”
“不要回避这个问题,他年龄还那么小,你对他的影响至关重要。”
“……你说得在理,我会去教他的。”
眼见欲为已坠入梦乡,恋从岩石上飞离,飞到海面之上,拿出一支竖笛。笛身以红褐色为主,而部分被亮白色点缀。其外表并无磨损的痕迹,看上去与恋的衣服一般完美。其上泛着温润的荧光,在月下显得格外柔和。海面上风平浪静,天地万物仿佛已经准备好欣赏恋的演出了。
在这万籁俱寂之时,恋自顾自地吹奏起来,悠扬的笛声在天地之间回响。月光下,海面上,半空中,乐音自此传出,婉转而动听。海浪轻柔地拍打在海面和沙滩上,为恋轻声地伴奏。海鸥从四面八方飞出,环绕着恋不停飞行。它们极为默契地围成球形,将恋的身影掩于其中。一座古老的海岛仿佛受到笛声感召,从东海底部缓缓升起。
曲毕,海鸥们纷纷散去,只剩恋一人在气流之中,她的长发随风舞动。她静止在半空中,与月同辉,与群星共拥一方天地。
欲为在空中醒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在空中飞行。他向下望去,云海层层叠叠地簇拥在他身下,仿佛生怕他掉下去。其上晴空万里,阳光耀眼。耳边尽是风声,吵闹,却让他心安。恋便在他身旁一米处,她的长发正随着强气流有规律地飘动。欲为伸手去抓她的衣袖,却没能触碰到。他揉揉眼睛,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是那样的不真实。
恋温柔地说道:“你醒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
恋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回答道:“亚特兰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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