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骨折(二)
自从周长祥去世后,孙菊一直在迷茫彷徨中过日子。如今,看到这沟崖的酸枣树,顿悟,领悟了生命的真谛,解开了思想上的症结。
拖拉机停在渠道沿的平路上。刘长连和王杰生抬着一扇木门,快步朝孙菊跑来,刘凤领着周海、王育林兄妹俩紧紧跟在后面。
“怎么把门板都抬来了。”顿悟后的孙菊一脸平静,强忍疼痛,微笑着问。
“长连说用门板抬,能避免再次伤到你的腿胯。我去找拖拉机的时候,他在家就把堂屋的木门卸下来了。”王杰生喘着粗气解释道。
“很疼吗?”刘凤蹲在一旁,用毛巾擦了擦孙菊的脸。
孙菊咧了咧嘴,难为情地说:“我真不争气,让大伙儿跟着操心。”
“说啥话?咱愿意这样?别胡寻思了。”刘凤攥着孙菊的手,安慰道。
“慢点,慢点。先把右腿放在门板上。”刘长连将门板放好,轻轻地把孙菊的右脚移到门板上。
王杰生抓着孙菊的左手,说:“你用右手抓紧门板边,随着我的手劲你慢慢地挪倒门板上。”
“对,对,……慢点,慢点,……”刘凤和王育红用手推着孙菊的肩膀和脊背。
看着平躺在门板上的孙菊,王杰生擦了擦脸上的汗,对刘凤说:“你和长连一块儿去吧,方便照顾。大海和育林帮着抬门板,两个孩子晚上不上课,在医院里也能帮一把。我和育红在家刨地瓜。”
众人齐心协力把孙菊抬到车斗里,按照王杰生的安排,刘长连和刘凤几人陪着孙菊去了镇医院。
王杰生领着王育红来到岭顶地里时,周洋正在刨地瓜。先前散落在地里的地瓜全被堆了起来。
“歇会儿吧,洋洋。”王杰生走到地头,便坐下了。
周洋转过身,看着喘着粗气的王杰生问:“我娘去医院了?”
“去了,我娘也去了。”挎着竹筐的王育红走到周洋跟前,弯腰捡着刚刨的地瓜。
王杰生擦了擦脸,抽着烟说:“甭担心,这是硬伤,好好休养很快就会好的。”
“万一胯骨折,能治好吗?”周洋满脸担忧。
“肯定能治好,就是时间长点。”王杰生吐了口烟,尽可能地舒展眉头。
“不要紧。一些活,我和你一块儿干。让婶子慢慢养着。”王育红提着满满一筐地瓜,倒在地瓜堆上。
看着懂事的王育红在安慰周洋,王杰生没再说话,独自抽着烟,思绪乱糟糟的,脑海中全是周长祥活着时候的事情。
山里人的生活具有季节性,天地也是狭小的。每天从日出到日落,他们都在上沟爬崖,追逐着太阳。在七沟八壑中的劳作,也就培育了他们爱憎分明的情感。
“情况有点严重,左侧胯髋骨粉碎性骨折。”医生迎着窗台上的灯视窗,看着片子说。
“那怎么治疗?”听到“骨折”二字,周海急忙问道。
医生回头看了周海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保守治疗吧,花钱少,人也少受罪,就是时间长点儿。”
医生又转向刘长连,建议道:“快冬天了,地里也没农活了,拿些药做保守治疗吧。先石膏固定,拿些消肿和止痛的药,再用中药配合治疗,让断骨快速生长骨痂,也能很快康复。我开好药方,拿够三个月吃的药,用砂壶熬制,一天三次,当天熬制的当天喝完。”
“每包药都是配好的?回家熬制就行?”刘长连看着医生,认真地问。
“嗯,都配制好了。一天一包,用文火熬就行。自然凉至半温后喝,切记饭后半小时喝。”
两人对视后,默默无语,出了门口。突然刘长连又转身走进医生办公室,问:“这期间多吃些什么?有什么忌口?”
医生上身后仰,靠在椅子背上说:“前两周,多吃些清淡的,少喝骨头汤、鸡汤、鱼汤;再两周,多喝骨头汤、鸡汤、鱼汤,多吃些猪肝羊脏,补充更多的维生素、钙及蛋白质;后几周,就没禁忌了,只要是补气血的,都可以。千万别让她太早下地。”
“嗯,嗯。”听了医生的嘱咐,刘长连退出办公室,轻轻掩上房门。
仄仄的走廊里,弥漫着刺鼻的84消毒液味,周海两手反扣在屁股上,靠在窗台边,满眼忧郁地看着墙上的宣传画。
“你也听到医生说的情况了,不用担心,吃这些药,慢慢地养吧。地里的农活不多了,就算是有点儿,我和洋洋也就干了,你安心上学。我去拿药。过会儿医生去给你娘打石膏,完了后,我们就回家。”看着忧郁的周海,刘长连劝慰道,接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钱,说,“你揣了这五块钱,在学校里吃好点。”
周海两手外推,急忙说:“我有钱。在家里我又切了腌菜疙瘩,大娘还给煮了五个鸡蛋。不要了,不要了。”
“拿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好吃饭怎么行?跟你大爷还客气啥。”看着懂事的周海,刘长连心疼地说,“放心吧。我和洋洋在家里会照顾好你娘的。”
看着刘长连转身走进药房的背影,周海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怎么样?还得住院?”看着推门进来的周海,刘凤急切地问。
“不用,过会儿医生来给上石膏,我大爷拿药去了,完了我们就回家。”周海怕孙菊担心,说得轻描淡写。
“那就好。大海娘,放心吧。”刘凤回头看着孙菊宽慰道。
“婶子,放心就是。地里农活也不多了,就那点地瓜,大伙儿一起就干了。”王育林站在孙菊旁边插嘴道。
听了刘凤娘俩的话,孙菊心里暖烘烘的,眼睛有些模糊。但腿上阵阵的疼痛告诉她,问题还是很严重,是周海怕她担心,故意说得轻松。
时间不长,刘长连提着一大捆用草纸包着的中药,跟着两个白大褂进了屋。顿时,浓浓的中药味在狭小的病房里散开。
一阵子忙活后,打上石膏的孙菊被担架抬进了拖拉机斗子,在颠簸中往绣河村驶去。
周海和王育林在刘凤的叮嘱下去了学校。
山里的秋夜是凉的,月光透明得清冷。湿冷的雾气弥漫在山村上空,似有若无。
“这几天天气好,我们三家把地瓜铡了,趁着地上干,晒出来吧。”刘凤和王杰生吃完晚饭,领着王育红在周洋家的院子里闲聊。
“嗯。场里的地瓜不能堆时间长了,粉子都流尽了,晒的瓜干黑乎乎的,还不好吃。”刘长连抽着烟,附和道。
“我现在这个样子,半死不活的,不仅干不了活,还叫你们操心。”孙菊知道他们的好意,客气地说。
“你这就见外了。过日子,谁家没有个阴天下雨?我们都住一胡同,不是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吗?”王杰生摸着王育红的头,看着孙菊说道。
“没多难的。有摇铡,一小会儿就弄完了,也不是过去单个手推。”刘凤快言快语地说,“育红填地瓜,洋洋摇铡,一会儿就干完了。我们帮着送地里去,拨拉开,不费事的。你就安心养着。”
王杰生正要说话,夹着黑革包的王业发推门进来,大声说:“哟,都在这儿呢。”
没等众人说话,王业发走到孙菊放腿的长条凳子旁,弯腰敲了敲硬邦邦的石膏,说:“听夏兵华说你摔腿了,怎样了?”
“没事的,养养就好了。你坐吧。”孙菊指了指周洋搬过来的马扎,淡淡地说。
王业发没回应孙菊的话,直起腰,挺了挺胸:“地里的活就快忙完了,安心养着,明年开春就能下地了。”说着,左手扶了扶腋下的黑革包。
“有事?”看着王业发,王杰生抬头问道。
听到王杰生问话,王业发头往前探,脊背稍弓,胳肢窝下的黑革包往下一滑,他急忙用右臂使劲夹住:“嗯,现在就去大队部,就等你了,开两委会。”
“哦,那咱走吧,免得他们等急了。”王杰生扔掉烟头,起身说。
王业发跟在王杰生后面走了,没过多久刘凤领着王育红也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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