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熠有些尴尬地调整狙击镜的几个旋钮参数,麻蛋,距离不过四五百米,怎么打偏了呢?
他刚刚瞄准的是那名挥刀斩向石水后背的贼匪,此人刀法狠厉,明显是个领头的,结果打中了十几米之外的另一个人。
随后,赶紧趁着喝彩之声未止,他连开七枪,两枪落空,五枪命中。
场中又出现三死两伤,其中两人被打中胸脯,一人被打中侧腰,还有一人被子弹打断了手臂,另一个人的大腿受伤。
皇帝没看明白,那石师傅好像没有动作,怎么她面前的那几个贼匪就突然都死了?
“曹卿,这是怎么回事?”
曹玹也没能看清楚,不过他猜到了一个可能,“官家可知,景国公曾在盛宅,仅用一剑就击败了微臣的这件事?”
皇帝点头,“此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朕也知道些。”
曹玹此时早已放下了对石水的偏见,心中满是对四顾门的敬仰之情,究竟是何等底蕴的师门,竟然能培养出两位剑法如此可怕的门人。
“都说景国公的剑法通神,唯有微臣有幸一见。那日,景国公距离微臣五步之遥,却能以剑气伤到微臣,若不是景国公手下留情,微臣早已人头落地了。”
“剑气?”
皇帝抚须,侧身看向曹玹,等待对方的解释。
曹玹依照话本里的描述,简单说明了一番,什么内力化明劲,什么剑意,还有什么剑心,诸多名词不断出现,听得皇帝更加迷糊了
场中。
石水知道这是半自动步枪才有的威力,也只有赵宗熠可以做到此事,她当即明白赵宗熠已经安全脱困,自己用不着在这里拼命了。
接下来,又有三枪,这次的准头就不一样了,三名贼匪皆是爆头而亡。
场中剩下的十几名贼匪已经被这诡异的一幕吓破了胆,人对未知的事情总是恐惧的,他们或许不怕自己死在石水的剑下,却恐惧自己会在下一秒就死得不明不白。
不等远处的赵宗熠换好弹匣,这些人就已经全部跪地叩首,大声求饶了起来。
石水得到了这份难得的喘息时机,内息已稳,尚有一战之力,她转身望着皇帝,抱拳喊道:“陛下,这些人都已经服输,民女还要再打下去吗?”
皇帝让曹玹下去料理此事,场中活着的这些贼匪都被步军司的兵卒带了下去,尸身也被迅速拖走,地上的血迹在几百名拎着水桶和毛刷的内侍与宫女的清洗下,眨眼之间就干净了。
石水则是拿着剑,与皇帝一起步入大殿,不过这一次,很快就有内侍过来收走了她的秋蝉剑。
足以可见,她的武功已经引起了皇帝的戒心,让皇帝不似之前那般泰然处之了。
皇帝给石水赐了座,“石师傅身怀如此厉害的身手,不如为朝廷效力?就留在宫中吧。”
石水抱拳,“陛下,民女举止粗鄙不堪,若是留在皇宫,多有得罪贵人的时候,而且民女自由散漫惯了,也不喜欢宫里的这么多规矩。”
皇帝双手拢袖,语气重了些:“这么说,你不愿为朕所用?”
石水摇头,一本正经的纠正道:“民女愿意为朝廷效力,只是不想在深宫之中过活。”
皇帝点点头,来回踱步。
“这样吧,你继续住在景国公府,朕若是有密令,便派人传信给你,如何?”
石水毕恭毕敬地拜下,“多谢陛下体谅。”
皇帝将那块“如朕亲临”的令牌拿了过来,递给石水的手里,“朕思来想去,正好有两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石水见过这块令牌,先前带她进宫的那名皇城司干当就是用此牌,让守皇门的皇城司兵卒放任她携带兵刃进了宫。
她双手接住金牌,想着此物应该可以自由出入皇宫,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到赵宗熠,是个好东西。
皇帝缓缓说道:“第一,朕要你每日进宫供职,负责秘密训练百名宫女,让她们也能成为像你这般的剑法高手。”
石水没有收徒的打算,更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百名宫女的身上,她都嫌时间不够自己参悟《洗筋伐髓诀》。
“陛下,练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练得民女这般,除了天赋过人,还要蒙童之时就开始习武,月月用珍贵药浴锻体,最后便是二十年的苦练,短时间内很难有所成。”
皇帝不慌不忙的说道:“朕知道,景国公当场已经说过了,所以朕不会让你短时间拿出成果,五年检验一次,那些宫女有所进步即可。”
这是他留给皇儿的秘密亲卫,只要这些宫女能有石师傅八成……不,五成的实力,皇儿至少性命无忧了。
而且,等皇儿的年龄合适之后,老皇帝还想让他拜石水为师,自小学习四顾门的武功和剑法。
“遵旨。”
石水就知道这块金牌不是这么好拿的,心中权衡了半天,还是答应了下来。
皇帝原先对石水并不是完全信任,但石水刚刚为了救出景国公,愿意豁出性命的决心让他意识到,景国公便是拿捏此女的关键,只要赵宗熠为皇室效力,她也会为皇室效力。
如此一来,便是值得信任的人。
“训练宫女的事情不急,四个月后再开始,朕有一件更为要紧的事情,需要你现在就去办。”
石水静待下文。
皇帝挥手摈退殿内的宫女与内侍,只留了任守忠在身边,“朕需要你去临安殿,保护一位嫔妃,直至四个月后,她顺利产下孩儿,期间不容有任何差错。”
……
皇仪殿之顶。
赵宗熠通过瞄准镜观察到了石水的收剑动作,然后又看到石水重新进入了垂拱殿,瞬间意识到是自己想错了,皇帝并没有围杀石水,应该是在测试石水的武功?
否则的话,石水完全可以在他的掩护下逃离皇宫,何必做出收剑的动作,明显是对皇帝没有敌意嘛。
他又观察了一下,确认那些步军司的一千多名兵卒也撤离了垂拱殿,稍稍安心了些。
时间所剩无几,没办法将狙击枪送回国公府了,只能暂时藏到皇仪殿的瓦片下面。
后宫,坤宁殿,东配殿。
“国公爷,皇后娘娘召见,你要的东西也已经准备好了。”
赵宗熠打开房门,满头大汗的说道:“好,先把佩剑与红绸交给本国公。”
内侍狐疑道:“殿内清凉,国公爷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赵宗熠从坤宁殿去了垂拱殿,又回了趟景国公府,还在皇仪殿架了半天的枪,最后跑回到坤宁殿,来来回回这么远,能不出汗吗?
他故意捶了捶腿,笑着掩饰道:“这不是跪了一整夜吗?腿难受着呢。”
内侍冷冰冰的说道:“国公爷就算腿上有了伤,也得为娘娘和公主殿下表演剑舞,此事已然定下,宫中嫔妃齐至,就连荣贵妃都来了,国公爷可不能再次落了皇后娘娘的脸面。”
赵宗熠强忍怒火,这是曹皇后的报复?拿他当江湖杂耍?还请了后宫的所有嫔妃来看戏?不就是想狠狠落他的脸面吗?真是有够可以的。
“内官放心,本国公的腿好着呢,耽误不了娘娘的大事。废话少说,本国公的东西呢?”
内侍让手下的小内侍端来了三个托盘,第一个上面是少师剑,第二个是红绸,还有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套白色衣裳。
“国公爷,这是你家的老管家给你准备的干净衣裳,先换上吧,奴婢就在门外等你。”
赵宗熠身上的衣服确实有些脏了,关门换好了一身白衣,不免怀疑刘兴是不是偷听了自己与石水的对话,他怎么知道红绸剑舞是穿白衣最有视野冲击?
坤宁殿,正殿之内。
此时皇后已经召来了后宫的大部分嫔妃,除了那几个告病在床的,一群雍容华贵的妇人在宴会上谈笑,荣贵妃与曹皇后之间也非常融洽,看不出她们有什么嫌隙。
过了一会儿,赵徽柔也来了,但她只是木讷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一言不发,甚至无视了曹皇后的唤声。
紧接着,赵宗熠站在殿门之外,向殿内的一众嫔妃行礼。
他这一身白衣,惊艳了不少久居深宫的年轻嫔妃,就连荣贵妃也忍不住赞叹,景国公果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嫔妃们知道皇后有戏耍景国公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把她们都喊来看戏,嫔妃们玩心大起,纷纷调侃起了这位皇室后辈。
“景国公要为皇后娘娘剑舞?真是大开眼界啊。”
“听闻景国公的剑法是剑神李相夷亲授,应有独到之处。”
“剑神李相夷?话本虚构之人,妹妹也能当了真?”
“是真是假,待会儿一看便知。”
“不过,景国公既然打赢曹家的那位步帅,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
曹皇后询问殿外的赵宗熠,“景国公,你这剑舞,有名字吗?”
赵宗熠回答道:“启禀娘娘,臣接下来要舞得这套剑法,名为《醉如狂三十六剑》,是当年臣的师尊为师娘所创,无甚威力,不过非常好看。”
曹皇后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是醉如狂,怎么不饮酒?来人,赐酒!”
话音刚落,立刻有内侍搬来了一坛酒,放到了赵宗熠的脚边。
赵宗熠低头瞧着那坛酒,眼神意味深长,这么大一坛?曹皇后是执意要看他出丑啊。
他有《扬州慢》护体,内伤都能瞬间疗愈,区区一坛酒又何足挂齿?便是再来十坛,也别想醉倒他。
扯下布盖,单手拎起酒坛,仰头畅饮。
嫔妃们的欢笑声逐渐变小,慢慢安静下来,又因赵宗熠喝完最后一滴酒,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赵宗熠扔掉空酒坛,在内侍大喊的“放肆”声中,仗剑飞跃到了殿外的台阶之下,伸手轻抚风力。
天公不作美,此地无风,想要红绸舞得灵动,得和李相夷一样,去到屋顶这样的高处才行。
在曹皇后的带领下,众嫔妃也涌出了大殿,一起聚在殿门之外,看着下面的赵宗熠。
赵徽柔本来没有兴趣,是香橼子不停地撺掇,她无可奈何,只能也出殿围观。
曹皇后大声呵斥道:“景国公,你意欲何为?”
赵宗熠纵身踩着一座石灯,跃至西配殿的殿顶,伸手莫名感受风力,咧嘴笑道:“此地正好可以吹动红绸,便在此处开始吧。”
东西配殿所在的地势比主殿稍低一些,而且殿体也略微矮了几尺,所以曹皇后等人还是能看到殿顶之上的赵宗熠。
嫔妃们窃窃私语。
“看到了没?景国公刚刚就这么飞上了殿顶,好像长了翅膀一样。”
“这叫身轻如燕,就是话本里面提到的轻功。”
“莫非,话本的故事都是真事儿?”
“先别说了,剑舞要开始了。”
西配殿的上面。
微风吹过,充当剑穗的红绸开始随风飘动,赵宗熠用内力将少师剑震出剑鞘,赤龙腾空,信手擒之。
一袭白衣与红绸交相呼应,甚是亮眼。
少师剑随心而至,白衣少年风姿飘逸,如仙人临世之不凡,又仿佛一赤一白两条蛟龙在宫殿之上翩翩起舞。
红绸飘舞,白丝发带,寒光剑影,如梦似幻,每招每式都化作利剑,深深刺入这群久旷难耐的嫔妃内心。
三十六剑舞得很慢,时间却过得很快,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赵宗熠在最后一式之时,周身内力震荡而出,将配殿的琉璃瓦尽数震至半空,随后又如冰雹一般落下,场面很是壮观,随后红绸为伴,飘然落下,剑归鞘中,轻轻倚之。
下一个呼吸,坤宁殿的西侧配殿由于主梁受损,在众嫔妃震惊的目光中,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