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邕王府。
装有赵宗实尸身的棺椁被送回了京城,邕王府当天挂白,几乎同一时间,整个京城都知晓了赵宗实命丧颍昌府的事情。
王府内。
邕王妃守在棺椁旁,整天不吃不喝,就这么守着小儿子的棺椁,无声落泪,身边只有女儿嘉成郡主作伴。
少顷之后。
邕王和嫡长子赵宗朴走进灵堂,让下人给邕王妃和嘉成县主送来了吃食。
王妃抓住了邕王的胳膊,目眦欲裂的说道:“王爷,宗实死了,我不管真相如何,也不管有没有证据,我只要与这件事相关的所有人,所有人!都得死!”
邕王抱住自己的王妃,安慰道:“会的,他们所有人都得给宗实陪葬。”
安抚完邕王妃,邕王父子来到了书房。
邕王背对着赵宗朴,不见喜悲,“说吧,你弟弟到底怎么死的。”
赵宗朴将颍昌府的卷宗和沿途人证的证言,以及相关证据放到了书案上。
“五日前,袁文绍从长隆粮铺劫持走了魏氏和盛氏的女儿,然后从南门出了京城,以她们为质,在赵宗熠那儿敲走了五万两银票。”
“赵宗熠在城外待了一个时辰左右,随后将魏氏与盛氏的女儿送回了景国公府,似乎没有与宗实碰面。”
“宗实应该是没有等到袁文绍,随即察觉到了不对劲,以为袁文绍带着酒方跑了,于是带人追上了向南逃窜的袁文绍,一番审问之后,将其揍了鼻青脸肿,可不知怎么的,袁文绍又跑了。”
“夜晚时分,宗实追到了颍昌府地界,准备在附近的寺庙投宿,结果再次遇到了袁文绍,随后双方追入深山,误闯进了在野林里的贼匪山寨……”
“最后,宗实与随行护卫被山匪围杀,袁文绍趁机逃脱,在天明之后找了一个乡间老者,让他去县衙报了官,自己不知所踪。”
邕王转身问道:“有什么疑点?”
赵宗朴忐忑地回答道,“父王,我们前后派了五拨人,查到的结果都大同小异,一切都有迹可循,没发现什么疑点。”
布置凶杀现场是何人?那是开封府专门负责凶案的衙役们,能不布置得天衣无缝吗?
邕王翻看赵宗朴带回来的卷宗和证据,“和赵宗熠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宗朴摇头,“宗实是午时左右,在颍昌府附近遇害了,那个时候的赵宗熠在京城的景国公府,有我们的人在盯着,他不可能杀害百里之外的宗实。”
邕王仍然不信赵宗实的死亡是个巧合,反复问道:“赵宗熠本人不用去,有没有可能是他派人截杀了宗实?那天,他带了多少人出城?又带了多少人回来?”
赵宗朴指着书案上的那叠证词,“父王,孩儿问过了,赵宗熠当天带了三人出城,回来的时候也是三人,不多不少。皇城司那边也有情报,景国公府的那几十个护卫和两百多名预备府兵都没有过离开京城。”
赵宗熠在回京城之前,特意去了一趟田庄,挑选了三名与焦翔等人体型相似的护院,与他们一起回了京城。
幸好这次焦翔他们没有穿官服和吏服,是常服出行,否则还真不好找人替代。
邕王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嫡长子是个愚笨的,嫡次子又只知道花天酒地,倒是最优秀的嫡幼子就这么死了。
“罢了,现在就算找到证据,也没有意义了,把盯着景国公府的人手都撤回来,将他们全部派出京城,一定要把袁文绍给本王抓回来!”
“孩儿知道了。”
赵宗朴领命。
第二天的早朝,大庆殿。
在邕王的授意下,几名御史弹劾颍昌府知府、团练使等人尸位素餐,半年前就出现的一伙山匪,直到现在都没有解决,还让山匪不断壮大,以至于邕王嫡子赵宗实遇害身亡。
兖王一党和中立派的官员听到邕王死了儿子,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邕王的霉头,纷纷选择缄口不言,让邕王一派的官员随意发挥。
皇帝也顺着他们的意思,将颍昌府的那几个官员革职,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颍昌府距离汴京不过八十多里,可以说近在咫尺,怎么会有山匪呢?
“现在国泰民安,北方也没有战事,怎么会在涌现这么多的盗匪呢?有谁能给朕解惑啊?”
户部侍郎出列说道:“回官家,去岁,淮南遭了蝗灾,前年,利州又闹旱灾,朝廷虽有赈济,却依然有不少百姓流离失所,他们生性淳朴,来京讨活的途中极易受人蛊惑,也就造成了今时今日的局面。.”
随后,剿匪之事,也被提上了早朝的议题。
大臣们众说纷纭,有人想要出动千余禁军奔袭,快速清扫京郊附近的山匪,也有人觉得用不着小题大做,给各个州府的团练使下旨,让他们用厢军讨伐贼匪就行,而且这本来就是厢军的职责所在。
这时,又有御史出列,“启禀官家,臣要本奏。”
皇帝还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讲。”
那御史朗声道:“臣弹劾景国公不尊礼法,罔顾祖制,惑乱圣上,包藏祸心……”
洋洋洒洒说了半天,总结就一句话,景国公的府兵不合规矩,得赶紧撤了,否则我们御史台可不是吃素的,每天都能弹劾一遍。
皇帝黑脸,你们这群言官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这件事不是早就过去了吗?先前怎么不弹劾?这都过去二十多天了,忽然翻旧账有意思吗?
就在皇帝为难之际,兵部尚书站了出来。
“官家,臣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皇帝这个时候才回过味来,刚刚那个御史是邕王的人,兵部尚书也与邕王走得很近,所以这些都是邕王的意思?他要干嘛?
“说吧。”
兵部尚书说道:“官家,盘踞在京城附近的这些贼匪都是乌合之众,分布得较散,而且每个山头的人数不多,确实用不着禁军出马。厢军亦然,朝廷如果要派厢军剿匪,也需要提前准备粮草和军械……”
“不如,让景国公的府兵去试试?无论结果如何,有此苦劳,朝中也不会再有非议。”
朝上的余老太师心中骇然,连忙出列,“官家,此事不妥,景国公的那些府兵都是田庄出身,才操练了不过数日,作战能力连厢军都不如,而且只有百人之数,如何能荡平京郊贼匪?此去,怕不是以卵击石啊。”
兵部尚书冷笑,“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那景国公的府兵有何意义啊?帮他欺压百姓吗?”
皇帝制止了二人的争辩,“好了,此事明日早朝再议,朕在下朝之后会找景国公谈及此事,若是他愿意,便由他领府兵讨伐贼匪,若是他不愿,明日再议人选。”
其实皇帝也觉得是个好机会,一群要什么没什么的贼匪而已,怕是连每人一把刀都做不到,只要他给赵宗熠的府兵配齐步人甲和军械,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军功?
故此,想着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
至于邕王的目的……
那就是赵宗熠该考虑的事情了,他也不能一直护着赵宗熠,不让他经历风雨吧?
……
景国公府。
有了魏幼娘的分担,盛华兰以为自己能轻松了不少,结果还是被折腾个半死,她这次要照顾生病的庄姐儿,没法再去盛家躲着,只能痛并快乐着了。
得亏二女都是少妇之年,再加上她们也都是媚骨天成的类型,勉强还能应付一二。
而且石水也会督促赵宗熠练功,多次劝说他不要恣情纵欲,要懂得节制,这才给了盛华兰与魏幼娘喘息的机会。
赵宗熠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同样啧啧称奇,前世也没这么猛啊,怎么穿越之后……嘶,难道是命数之力强化身体之后的效果?
他离开了后院,来前院找到老管家刘兴,先前让老管家派人给焦翔送了三千两银子,然后又听说赵宗实的尸体已经运回了京城,所以准备今天亲自去邕王府祭拜一下。
袁明轩回来后,一直藏在悠然田庄,在事情没有过去之前,他不便在京城现身。
石头此行是大开了眼界,但他没要赵宗熠的赏钱,只是将此行的诸多细节告知赵宗熠之后,就回去找顾廷烨了。
赵宗熠让刘兴准备马车出行,随口问起了自己与余嫣然的婚期,“兴叔,聘礼和大雁都送过去了吧?老太师怎么说?何时商议婚期?”
刘兴躬身请罪,“请少爷责罚,老奴把事情办砸了。”
赵宗熠疑惑不解,都到这种时候了,余老太师焉能悔婚?余嫣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不,应该不是余家的问题。
“兴叔,遇到了什么难事,直说吧。”
刘兴气愤的说道:“少爷,老奴前些天去请了城北的马媒婆保媒,结果刚给了银子,她就被马车给撞伤了。后来,老奴又去请了城东的孙媒婆,她又在说媒的路上被套了麻袋,打落了半颗牙。最后,老奴去请城南的李媒婆,被她当场拒绝了之后,从她那儿听说了一件事……”
赵宗熠呵了一声,“说吧,是谁在捣乱。”
刘兴回答道:“是曹家大房的几位公子爷,他们放出话来,不准京城的任何媒婆给国公爷说媒,谁敢不听话,他们就打断谁的腿。”
赵宗熠眉头紧锁,琅琊郡王和王妃都不在了,他本就缺少“父母之命”,万万不能再缺“媒妁之言”,否则如何全了三书六礼?
“也罢,除了媒婆,族中长辈也能为我说媒。”
刘兴叹了口气,“少爷,老奴也想到了这一点,早早给各个宗亲送去了拜帖,可是宗亲们都担心皇后娘娘会怪罪,所以没人应帖。”
赵宗熠不禁笑了笑,只能说不愧是权倾朝野的曹家,就这么稍稍使了些绊子,他的婚事就被卡住了。
他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笑道:“兴叔,等些时日吧,我亲自去请姑母保媒,必然万无一失。”
姑母?
刘兴支支吾吾,琅琊郡王这一脉都是单传,少爷何来的亲姑母?那就只有宗亲里的远房姑母了。
他苦笑道:“少爷,没有宗亲敢开罪皇后……”
赵宗熠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这位姑母啊,应该不在乎这些,只不过她有一件麻烦事,我得先帮她办了。”
今天就不去邕王府了,先去李府拜访,找驸马李玮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