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朱元璋完全可以自己看一下锦衣卫到底是怎么记录嫡长孙是如何说的，可他还是最喜欢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关于自家孙子说话的内容，这也相当于一种炫耀。
蒋瓛还真就是佩服朱雄的心胸，如此年轻，又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这是最直抒胸臆，没有藏私的。
而也正因此，所以更能够看得出来朱雄的品行有多高尚。
蒋瓛学着朱雄指点江山的神态说道，“当时朱雄说他之所以要提出改革变法，是因为作为读书人，他必须得要这么做，是因为作为大明的子民他必须要这么做，是因为他看到了大明开国兴盛背后所藏的祸根才这么做，如果计较个人荣辱，那还算个什么读书人。”
即便这句话不是蒋瓛自己说的，即便他是鹦鹉学舌，可是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他一样是神态激昂，可见当时的朱雄说这番话的时候有多么的激动。
蒋瓛说完这番话，看向朱元璋普通跪倒在地，上位，微臣首先要恭喜您得了一个如此忠君爱国的子民，也要恭喜您得了一个如此大才；
“如果他是嫡长孙，那微臣更要恭喜您为我大明江山找到了一位合格的储君。”
蒋瓛说这番话之时格外激动，他跟随在朱元璋身边这么多年，眼睁睁看着朱元璋还有太子殿下，这对父子为了天下有多么的操心劳力。
太子殿下其实是活生生被累死的，这他看在眼里，所以他才会那么的激动。
老爷子听到蒋瓛这番说话之后，眼眶当中的泪花闪烁，然后将他给扶了起来。
这些年来随着老爷子杀人越来越多，随着百官越来越敬畏，更随着太子殿下的去世，朱元璋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说真话了。
贴身太监王三财也走上前来，将蒋瓛给搀扶了起来。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今的皇帝陛下身边除了贴身太监和蒋瓛之外，连说句真心话的人都没有，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自古帝王，身在神器之上，号令天下，手握天下权柄，威风八面，可是朱元璋在这寂寥的书房之中，能说话的唯有六根不全的太监以及被文臣们视作酷吏的锦衣卫指挥使。
此时的朱元璋只是一个孤家寡人。
听到蒋瓛这般说话之后，朱元璋莫名的觉得暖心之极，别的大臣都害怕自己，甚至连自己的亲孙子朱允炆表面孝顺，但也一样在小心地提防着自己。
蒋瓛之所以跟自己一条心，可能会因为有利益的关系，因为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得罪了太多太多的官员，他只有自己这一个靠山，一旦自己倒了，他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可也因为跟自己利益攸关，只有自己才能保住他的性命，他更加的了解自己，更加亲近自己，更能体会自己的心思。
说起来讽刺天下的文臣们，每日每夜都在攻击诋毁锦衣卫指挥使，可是在这寂寥的夜晚，也就只有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能够体会朱元璋的心情。
朱元璋听得出来，蒋瓛是真心替自己高兴，替自己因为有了朱雄这样的嫡长孙而高兴。
把蒋瓛给搀扶起来之后，朱元璋继续看册子翻到朱雄和妻子回到娘家去看生病的老丈人之时，他手猛的抖了一下。
一股从脚底板升起的寒意猛冲天灵感，因为朱雄的老丈人之所以突然晕厥昏倒，是因为他那个长孙为了表现孝顺，在虔诚的佛教徒祖父面前言说，要用舌尖血誊抄一部地藏经来超脱逝去的父亲。
对于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而言，自己的孙子能有这样的一份孝心，在老爷子那里自然可以得到极大的夸奖。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老爷子在没有打招呼就前去查看孙子誊写经文的情况之时，却发现长孙并没有按照他所说的用舌尖血来誊抄经书，反而是偷偷换成了猪血。
虽然舌尖血跟猪血颜色一样，但是性质却天差地别。
为何国家会有舌尖血誊抄经书的习惯，那是因为这个过程既要忍受舌尖咬破流血的疼痛，同时这个过程也会减慢誊抄经书的速度，从而考验虔诚之心以及意志。
老爷子听完之后之所以会如此高兴，就因为知道地藏经字数多，如果真能用舌尖血来誊抄完毕，那得有多大的意志跟孝心，所以老爷子当时肯定极度欣慰。
但是当他偷偷看到长孙其实是在用猪血誊抄之时，那种巨大的打击可想而知。
看到这里的朱元璋手都在颤抖，朱雄家里那点事第一次见面之时朱雄就说过因为所有人都反对，让长孙来接替家业，这个长孙是个书呆子，同时他还有一个别有心计的母亲。
当时的朱允炆就觉得是在影射他，也让朱元璋在那一瞬间觉得可能会有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才开始对朱允炆母子进行监视，这才发现太子妃的真面目。
可直到现在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孙子其实是好的，只不过是被他的母亲教坏了，然而看到朱雄老丈人家里的那件事后，朱元璋却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因为就算是有人存心教坏，但如果自身连这点是非分辨能力都没有，那就说明本性其实也没有多好。
毕竟舌尖血换成猪血，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本性能好到哪去？所以朱雄的老丈人才会被气昏过去，换做自己也可能会这样。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朱元璋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他的手在颤抖，他的额头在冒汗，他的脚底板有寒意不断的上涌。
蒋瓛急忙询问，“上位您怎么了？神色怎么变得这般差？”
蒋瓛觉得奇怪，锦衣卫这次送过来的册子他都一一看过，没发现里边有什么值得惊讶到失态的记录，只有让人欣慰的记录，那皇帝为何还会如此？
朱元璋将册子跟那画板放在了桌案上，对蒋瓛说道，“你去吩咐你手下的人监视东宫之时，务必监视一下他们的厨房，把东宫厨房里有关猪血之事记录的一清二楚，不可遗漏。
“同时还要派人仔细检查允炆誊抄经书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