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年轻人的一番指责,朱瞻基帐前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这时候,敢站出来指责汉、赵二王的,不是其位在两者之上,就是愣头青。
而眼前这一位,就是愣头青——最起码,朱瞻基帐前的一众公侯将领眼里,于谦就是个愣头青。
汉王笑了。
赵王也笑了。
“谁让你说话了?
你一个监察御史,七品官,倒是说教起我大明的亲王了。
你们孔圣人就是这么教你君臣之礼的?
滚一边去!”
“二哥,他一个三甲的进士,懂什么孔圣人啊。”
于谦怒目圆睁,厉声道:“二位王爷!怎可……”
“好了!”
朱瞻基不想看于谦继续与朱高煦二人掰扯,打断了于谦的施法。
现在大敌当前,也不是逞口舌之利的时候。
等过了今晚,化解了眼前危机,朱瞻基有的是时间跟自己这两位好叔叔周旋。
不急于一时!
看着四周漫天的火光,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只一瞬间,朱瞻基便做出了判断。
“夜色正深,这时候出了大营,倒是更为被动!
成国公!”
“末将在!”
“收拢各部,据营而守!”
“是!”
“英国公!”
“在!”
“归拢一应车马自重,阻敌骑兵!”
“遵命!!”
“各位,收拢人马,以大行皇帝灵柩为中军大营,坚守此地!以待援兵!”
援兵?
哪来的援兵?
能有援兵吗?
朱高燧握紧了手中刀,双眼微眯,意味深长的看着朱瞻基。
“援兵?等你派人出去求援,我们早就去见大行皇帝了!”
一边说着,朱高燧与朱高煦对视一眼,话中深意,尽在不言中。
今晚的局势,二人有自己的解读。
朱高煦也颇为感慨的说道:“是啊,可别援兵没找来,派出去的人再不小心把其余敌军也引过来了。”
“二位王爷,慎言……”
“大敌当前,我等自应尽人事,忠君事!”
“我等定不辱使命,以护大行皇帝!”
话音落中,一众公侯将领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朱瞻基身前的草地上,随即便各自起身,收拢各部人马。
待众人走后,朱瞻基转身走进大帐。
在其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
“二位叔叔,进来陪着爷爷吧。”
话音落下,帘子也落下。
看着那道随风摇摆,下摆被时不时掀起的帘子,朱高煦和朱高燧的心里直打突突。
朱高煦微微侧身,压低了声音。
“老三,他不会真在里面埋伏了刀斧手吧?”
朱高燧看着不时从门帘缝隙透出来的烛火光芒,脸上表情意味深长的说道:“烛影啊……
就看有没有斧声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了!”
朱高煦的脸上尽显凶狠之色,握紧刀把的右手青筋毕露。
“走!
还能让这小崽子翻了天不成!”
话音落下,朱高燧一马当先,向着大帐走去。
“哗!”
大帐的帘子被朱高煦猛然掀开,然而在大帐内,除了朱瞻基和朱棣的灵柩之外,就只有角落的两个小太监。
没有什么斧声,也没有什么刀斧手,只有烛火摇曳,将朱瞻基的脸色映得通红。
朱高煦松了口气,回头与身后的朱高燧对视了一眼。
两个小太监加上朱瞻基,定然不是二人的对手。
真动起手来,都不够朱高煦一个人杀的。
二人一前一后步入大帐,朱高煦紧盯着朱瞻基,而朱高燧则是不停的四下打量。
朱瞻基的目光注视着帐内的灵柩,沉声道:“二叔三叔,与我一起,等消息吧。”
“等消息?倒不如说是坐以待毙吧!”
朱高煦来到灵柩的另一侧,手扶棺椁,沉声道:“若是我二人的亲军在此,定能击溃来犯之敌。”
朱棣身死,朱瞻基第一时间就控制了二人,夺了二人的亲兵控制权。
开玩笑呢,大军在外,两个两个叔叔又是永乐朝最能打的人,朱瞻基怎么可能还让两人统领着各自的亲军。
那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个儿命长。
而一旁的朱高燧听到这话,也上前凑热闹。
“就是,再不济,也能搞清楚敌军的来路。
现在倒好,对方的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不知道是什么人。”
朱高燧这一番话,直指夜袭敌军的身份之谜。
很显然,时至此刻,朱高燧仍是怀疑,这所谓的夜袭闯营,就是朱瞻基和朱瞻墡这哥俩演的一出双簧。
而朱高煦听到其这么说,也是附和道:“大侄子,你说,外面这敌军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朱瞻基闭着眼,眉头微皱,语气颇为无奈的说道:“前营已经来报,自然是蒙古骑兵。”
朱高煦二人对视一眼,随即阴阳怪气的说道:“蒙古骑兵?
那可看清甲胄了?
别是金忠的骑兵赶来护驾,被误会了。
害的这位忠勇王进不了营不说,还要被自己人打。”
朱高煦这一番话,可以说是直白的很,就差直接开口问外面的蒙古骑兵是不是金忠伪装的。
面对这种事,朱瞻基也不惯着。
只见其缓缓抬起头,看向朱高煦的眼神无比冰冷。
“二叔,你要是心存疑虑,不如亲自去前营看看。
届时,来犯之敌是何身份,自然知晓。”
听到朱瞻基这话,朱高煦一时语塞。
说的轻巧,亲自去前营看看?
朱高煦的亲兵都被留在宣府了,手底下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
亲自去前营,那不是送人头上去找砍吗?
朱高煦是猛,不是虎。
是虎将,不是虎比。
而朱高燧见其落了下风,便立马开口,主动发难。
“大侄子,那个于谦,你未免也太纵容了吧,没大没小。
当着一众王公的面折辱宗室,眼里哪还有朝廷威严?
我还记得,他当初就是因为胡言乱语,才被定为三甲,九十多名。
看来这小子一点也不长记性啊。
大侄子,用人啊,还是得擦亮眼睛啊。
别什么人都招到自己手底下用,这一点啊,你得多学学你爹。”
听到朱高燧此言,朱瞻基的眉头皱的愈发的紧,而朱高煦则像是抓到了朱瞻基的短处一般。
“是啊大侄子,要不然你把于谦给我,我给你好好调教调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