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詹延沉沉睡去,再睁眼,发现天色已经大亮,正欲去看看师兄的状况,却是遍寻不得,心中惊疑。
忽然闻得林中树叶摇动,什么活物,以为是那舍陀大夫,但是仔细听来并不像,倒像是四蹄行走的动物,同时他似乎听见有歌声传来,像是个老者的声音,听不真切,只是逐渐清晰起来,看起来是向着这边不断靠近。
迦詹延经历之前诸事,现在对于陌生的事物多了不少的警惕,找了处隐蔽的角落藏身进去,只露出半个脑袋偷偷观察。
不多时,就见小径处走出一位老者,只是奇怪的是那老者穿着奇异,倒骑着一只青牛,看的迦詹延惊疑不定。
希瓦大神的坐骑也是一头神牛,因此在这十六国之地,牛的地位比之陀罗都要高不少,无人敢骑,随意杀牛甚至在一些国度还会被判极刑。
不过很快迦詹延就来不及思考那些了,那青牛驮着老者,走的不急不缓,老者口中唱道:
“西出函谷明己心,万般正法难存世。”
“长生不老本缥缈,众生平等无处寻。”
“可叹世人皆迷惘,天生沉沦苦海中。”
“君王不思众生苦,不问苍生问鬼神。”
“吾传吾道度苍生,悟得真道得解脱。”
迦詹罗听不懂老者的语言,但是那些词句却像是直接传入脑海一般,轻易理解了。
“不问神明,也能度化苍生?从未听说过这种道理。”
放在往常这等歪理邪说迦詹延只会嗤之以鼻,可是现在,他心中本就有万千困惑,千般动摇,让他对那老者升起了兴趣。
于是他不由自主的走出了藏身之地,拦在了那老者的必经之路上,双手合十行礼道:
“这位老人家,您说的不问鬼神也能度化苍生之法真的存在吗?”
青牛停下,那老者看向他,只是微微摇头,看的迦詹延颇为失望:
“果然不存在吗?”
“并非不存,只是你恐怕学不得。”
这下迦詹延更加困惑,只听得那老者道:
“法只适用于一时一地,须天时地利人和,三才一体,方能达成所愿,但是世有万千相,我之法又怎能解你之惑?”
迦詹延听闻如此,只觉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盘坐而下,似是心有所感,却是不得门入。
随即睁眼对着老者恭敬一拜道:
“迦詹延愚钝,悟不透其中玄机,还请上师教我。”
见他如此,那老者面露喜色,道:
“悟性中人,但是心性不错,倒是有资格承我之法。”
下一刻那老者虚空一指,迦詹延只觉脑中凭空多了什么,那似乎是一本书,封面有三个陌生的符号,像是某种文字,颇为复杂,迦詹延闭目翻看,书中的文字已自动转化为了他能看懂的文字。
“平等的剥削陀罗和舍罗,是帝罗和婆罗的权利,平等的剥削众生是神灵的权柄。”
“众生来到世间,本无有高低贵贱,但物质的匮乏,贪欲的无限,让众生有了高低贵贱,当物质极大丰富,能满足所有人时,世间也将不再有高低贵贱之分,所谓天生高贵,只不过是无稽之谈。”
“女性特有的温婉美德,让他们沦为了被奴役的牺牲品。”
……
如此种种惊世骇俗,给他的冲击无比之大,整个人都是怔愣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时那老者的声音又是悠悠传来,
“曾经,我说过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本意是天道至公,众生渺小,当存敬畏之心。”
“但是此界天道有私,纲常不存,我之道难解困局。你若是能从我传你的经典中悟出破局之道,也就不枉我传道与你了。”
此言一出,迦詹延似乎又有所悟,但是想说却无法说出,眉头拧起,困惑越发增加。
正欲再次询问,就听得老者说道:
“道在你,而不在我,小子,多走走多看看,只有你自己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说罢那青牛转身,带着老者向林中而去,迦詹延虽然疑惑不已,但还是双手合十,行了一大礼道:
“敢问上师,此法名为何,若是迦詹延未能悟透,也好传于他人,不至于让正法旁落。”
那老者没有停留,只有声音悠悠回荡:
“道不可轻言,德不可空谈,你心中的道是什么,此书就是什么,在你而不在老夫,顺其自然即可,小子,你该醒了!”
这一声落下,伽詹延只觉四周景物缓缓消散,连带他自己,如一捧沙尘,随风而散。
骤然惊醒,只见明月高悬,那大夫的小屋还在眼前。
“原来是个梦吗?”
忽然迦詹延感觉自己脑中似乎多了什么,下一刻他脸色骤变,因为这正是梦中老者赠与他的书籍。
“似真似幻,这是真正的高人,这法门定然不一般。”
迦詹延心中狂喜,盘坐而下欲祷告感谢那老者传法之恩,但是忽然想起自己忘记了询问那老者名讳,心中后悔不已。
也是再也没有了困意,细细研读起来,这一看便是如痴如醉,难以停下,直到月落日升,天色大亮,他才舒了口气,睁开双眼,虽是满眼血丝,但是难掩喜色。
“至理名言,虽惊世骇俗,但是细细品味,却是唯一一条无需神明,就能让众生得度的妙法,但是很多我都无法理解,实在难办。”
忽然他听得几声呻吟,慌忙起身,跑到屋内,就见自己的师兄嬌程如已经醒来。
“师兄,您终于醒了。”
嬌程如费力扭头,看向自己的这个师弟,犹记得当时师父从外面给他领回来时,才不过十一二岁,身上衣服颇为华丽。
可是如今,却是一身破烂满是脏污,不由得悲从中来
“师弟,是师兄连累你落难如此,当年你刚刚入门之时,师兄就知道你出身不凡,不必管我了,带着师父的遗体走吧,回到你的国家去,不要再受这无妄之灾了。”
听得这话,迦詹延微微叹息道:
“师兄何必如此,前路虽艰险但是师弟如今另有奇遇。”
于是将梦中所闻所见尽数讲出,只讲的嬌程如目瞪口呆,连身上的疼痛都有些忘却了。
然而当迦詹延欲讲述书中道理时,却是发现无法描述,方知此为道不可轻言,唯有他悟出自己的道之时,才能讲于旁人。
嬌程如见师弟欲言又止,半天说不出一字,也是有些失望,只道是师弟为了安慰自己,心下有些苦涩。
这时正好那舍陀大夫回来,也就不在讨论这事了,嬌程如,迦詹延这对师兄弟也就在这里住下,安心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