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半生不知道裘红叶到底拿什么东西弄的他。
他只感觉自己的额头,确切的说是眉心,
疼,
很疼,
特别疼!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里边钻!
因为那种痛苦,陆半生坐立不安,最后因为实在没法忍受。所以终究是伸手,一把便将裘红叶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红布掀开了。
然后,陆半生傻了眼。
此时,陆半生所处的地方已不再是自己的小房间。甚至都不是省会。而是一处……一处他从未到过的“仙境”。
这处仙境,是一个“天坑”。
天坑呈现近圆形,四面都是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只头顶有一片巴掌大的,暮色一样的天空。
天坑下则是漆黑一片,不见天日的深渊,隐约可以听见水声。
而陆半生本人,则坐在天坑一面陡峭崖壁平台的一棵大柿子树下。
陡崖上的崖壁平台有几十个平米大小。好像一只伸展的手爪。
那颗长着金黄色果实的大柿子树,枝繁叶茂,好像另外一只合拢的手掌。
在陆半生的四周,裘红叶拿来的红绳,蜡烛,都摆了出来。这些东西,围绕着陆半生画了一个不小的圆圈。
面对着时空错乱一般的景象,陆半生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他头顶的那棵柿子树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欢快的“声音”。
“嘿嘿,我成了!”
陆半生顺着声音抬头望去,然后在树杈间,看见了裘红叶。
此时的裘红叶,依旧打着赤脚,穿着直裰,坐在树的最顶端,不停的摇晃着小脚丫。
她见陆半生睁开了眼,也跟着得意笑了。
那激动绽放的样子,像极了盛开的海棠花。
在这片天地,裘红叶这丫头突然变得很“健谈”。
相视一笑后,她立刻指着这一片堪称仙境的天地,主动告诉陆半生道:“这我是老家农村的一个天坑!叫媳妇洞。洞口里这棵柿子树,是我的‘二娘’!”
“二娘?啥意思?”陆半生困惑的问。
除了困惑,陆半生还发现,又聋又哑的裘红叶此时说话,是不张嘴的。
据此判断,裘红叶俨然又【出幽入冥】了。而且还用某种手段,把陆半生也拉进了那种似梦又非梦的世界。
一如上次在梁府。
只是和上次在梁府门前的诡异可怕不同,这次出幽入冥后的世界,风景宜人,堪称世外桃源。而且很让裘红叶感到由衷的放松。
在这片天地里,裘红叶不但冲陆半生开怀大笑了,还很罕见的伸出指头,指着周遭那些东西,对陆半生进行介绍:
“二娘,就是第二次给我命的恩人。以前我们村里的坏东西,快把我弄死的时候,我都躲到二娘这里来。”
“被弄死?”陆半生困惑的问,“村里谁会弄死你呀?”
“可多呢!”裘红叶摆着小小指头,细数道,“村里的大狗、大鹅、大猪、村长和他媳妇、别的小孩,还有我父母……”
“啊?”陆半生听了这话,真的被惊到了。
于是他赶紧问:“你为什么敌人这么多?你父母也想弄死你?”
“因为我五弊三缺二呗,”裘红叶落寞的回答,“父母嫌我累赘,总不给我吃饭。我饿极了,就和狗抢食,狗抢不过,我就和猫抢,后来我发现猪下崽之后有奶喝,我就在身上涂上猪粪,然后跳猪圈去喝奶……”
一来二去,裘红叶就把村里所有的动物都弄的鸡飞狗跳。而那些养动物的人,自然也记恨她。
“……”听了这个,陆半生手有点抖。
然后孩子又问:“你父母为何要饿你呢?”
“不想养了呗。”裘红叶强颜欢笑,“按照我老家的说法,得我这种病的孩子,是蛇妖转世。长大了要吃人。吃男人!”
听了这些话,陆半生恍然了。
虽然不是同一个农村,但陆半生听说过类似的传闻。
在旧社会,某些孩子先天或者后天得了某种无法理解的怪病之后,人们就会以为他们是灾魇或者妖魔降世。相信这种孩子长大了,要对家族或者村里不利。
只是这种愚昧的认知,在陆半生的老家,许多许多年前就摒弃了。
陆半生完全想象不到,这都八十年代了,竟然还有山区秉承着这种陋习。
一种连八岁孩子都知道这是陋习的陋习。
陆半生听了这些东西之后,全神贯注的望了裘红叶一会儿。
然后他忍不住的问:“那你咋活下来的?”
“使劲跑呗!”裘红叶含着眼泪笑,“挨父母打的时候,我就就躲狗窝。被狗咬的时候,我就躲猪圈。你知道吗?猪其实可聪明了。一开始我往身上抹猪粪,还能用气味骗过它,后来就不灵了……再后来,我就找到了二娘!”
裘红叶指着满树的柿子。自豪道:“有一次,我偷豆饼被驴撵,掉了下来。在这躲了三天。就靠它们活命!”
说完这个,裘红叶又靠在大柿子树身上,不停的夸赞:“二娘可好了,不打我,不骂我。还给我吃的,还落树叶给我保暖,是天底下第一好的娘。”
“可……”陆半生望着四周近乎于直上直下的绝壁,困惑道,“你怎么上去呢?”
对问,裘红叶“嘎嘎嘎”的笑:“人逼急了,连粪都吃。这点阻碍,算啥嘞。”
陆半生彻底听无语了。同时他也终于明白了裘红叶那非比寻常的爆发力,速度和柔韧性,都是怎么来的了。
过了好久之后,陆半生才问这丫头:“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跟我师父了呗。”裘红叶从树上跳下来,单足点地,身形一如既往的轻盈,柔美。当然也和另外一个脚丫上的咬伤没好有关。
小道姑笑嘻嘻走到陆半生身边,然后告诉陆半生:“师父是好人。他不但花五十块钱买了我活命,还教我好多东西。但是他‘出幽入冥’的本事很差,不能画‘阴阳界’。更来不到我这里,陪我说话。”
“这里,是阴阳界!”
听了裘红叶的话,陆半生算是彻底明白这是个什么地方了。
此地唤做阴阳界。是【出幽入冥】这个道宗本领练习到极致之后的“化外之地”。
根据《儒释道》所载,出幽入冥,是道宗的人练习到一定程度之后,精神脱离肉体,来到现实中并不存在的空间。
这种本事练习到极高的程度之后,就能登峰造极,自己创造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精神空间。
《儒释道》上对于这种空间的描绘非常之模糊。又或者说作这本书的人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空间。他只说这种空间因人而异。现实的东西既能带进来,又不能带进来。这里发生的事情既能影响现实世界,但对现实世界的影响又不是直接的。
这种自相矛盾的话,陆半生一开始不明白。
不过在经历了梁一智那之后,他多少算是有些体会。
那个在现实世界中并不存在的梁府,已然就是一个“阴阳界”。
风水宗师梁一智创造的阴阳界。
在那里,陆半生杀了梁一智,虽然没有让他真正的死,但确实改变了他在现实世界中的“状态”。
脑死亡。
这个说不清,道不明,但很美妙的阴阳界。让陆半生感到新奇。
同时他还很纳闷。
于是他问裘红叶:“这是你的阴阳界?那你把我拉进来干嘛!说好了让你咬我五分钟,你这……超纲了啊。”
“哼!”对问,裘红叶撅着小嘴,好像又生气了。
只是这一回,她是温怒。
小丫头愠怒的样子,怪好看的。
裘红叶挑着眉毛看了陆半生一会儿后。又龇着虎牙笑。
她讲道:“本师姐把你拉进来,自然是为了调教你!”
“啊?”
陆半生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和自己有“深仇大恨”的裘红叶。也是看了好久才敢说道:“你能不能别总管自己叫师姐。我和你又不是一个师父。别人听了会误会的。”
“别人?这里有别人吗?”裘红叶不满的质问,然后继续噘嘴,“再说了,你入门比我晚,学的比我差。我不当你师姐,那你想让我当你什么?”
“我想……”
“不许想!”裘红叶都没等陆半生说完话,就大吼道,“别以为你能把我变成大蛇,就能当我主人了!没门!现在是新社会,旧社会‘炼人为器’那一套早行不通了。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打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