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人家的女眷看并不礼貌,尤其在对方还是贵女的前提下,武安只是默默多看了几眼。
“王兄既然在东宫,可有任职?”
他开口问道。
锦衣青年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道:“不过是个文吏,替殿下记事。”
“那,可知道当今朝堂如何?”武安直接问道。
他坐在那儿,态度谦恭:“我才回长安,承蒙天后慈恩,忝受官职,恳请王兄多少教授一点见识。”
东宫里面处处都是规矩,难得有人这么请教自己.......
锦衣青年心里有些好笑,心想着不知道这位武氏子弟若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后,到底会有多震惊,他想了想,随意道:
“你既然是天后亲侄,那也不用多管朝局如何,一切听天后娘娘的吩咐便是,规规矩矩,不要犯错。”
如果武安体内确实流着和天后一样的血脉,那他大概确实会这么做。
不掺和当今混乱的朝局,安安心心等个十几年,等到武氏权势巅峰的时候,他也能顺势沾染富贵,安安稳稳的站在最高处。
但他现在不仅是要报仇,更是要往上爬,武氏子弟的身份不知道能用多久,天后现在又似乎是急着看到结果。
自己能等吗?
似乎是看出了武安的心思,锦衣青年笑着问道:
“是不是心急了?”
“王兄说的是,下官承蒙抬爱,急着想做出些功劳,报效朝廷。”
武安盯着对方,正要继续套话,锦衣青年这时候却忽然道:“你若是想要功勋,那倒不如我回去之后禀明太子,让你去东宫效命,这路子可好?”
就算是武氏子弟,是天后家眷,但若是能有资格服侍储君的话,相信很多人都会直接抛弃前者的身份。
天后的光景,兴许也只是一时繁盛,而跟着储君一起走,那才是光明大道!
要知道,现在的李敬玄就是当年的皇子伴读,从起点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将来的高度。
哪怕现在天子对他的态度可能已经不如往昔,明面上,大家依旧是好哥俩。
锦衣青年端详着武安的神情,后者却毫不犹豫道:
“下官才微学浅,能替天后奔走已是幸事,不敢奢求什么。”
锦衣青年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他依旧自信,如果自己露出了本来身份,这个青年必然会又惊又喜地拜在自己面前,俯首称臣。
现在自己虽然用了其他人的名字,但依旧是以东宫的名义进行招揽,而这个武安,竟然还拒绝?
这种被拒绝的滋味......
他脸上笑容淡了一些,也顺势没有再去向武安讲解当今朝堂如何的义务,而坐在他旁边名叫“太平”的少女,则是一直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那个黑甲青年。
直到马车停下。
“我这才想起来,我只是东宫一个文吏,不能擅自入宫,”
锦衣青年懒洋洋地指了指外面。
“还请武兄自便吧。”
武安注意到了他掩饰的不满,道了谢,居然真就直接离开。
锦衣青年脸上露出了郁闷的表情,抬手揉了揉眉心,纳闷道:“母后从哪找来这么一个不识趣的呆子?”
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少女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刹那间,仿佛整个车厢里都明媚起来。
她声音清脆,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兄长的小心思:
“你分明就是觉得人家没有上赶着答应,伤了你面子,就这还是太子呢,一点容人的度量都没有。”
少女寥寥几句,刺的锦衣青年脸上发红,却又无言以对,默然片刻,只能恨恨道:
“唉,算算年纪你也快要嫁人了,到时候不知道是哪家才俊,能受得了你这张嘴。”
“哪有急着把妹子嫁出门的兄长,”
少女嗔怪道:
“比起我,兄长还是要好好做人,坐稳自己的东宫才是。”
锦衣青年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些,想到刚才那个黑甲青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东宫里又不差什么人才,不是本宫缺他一个小卒,是他不识抬举。”
有他这个太子当主子,那个黑甲青年日后自然是平步青云。
但若是没有,呵呵......
......
“你嘴里说的,都是实话?”天后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
武安将那卷诗文掏出来,旁边的老宦官当即伸手接过,提起来抖了一下,然后才呈递到天后面前。
天后翻开来看了一会儿,目光在笔墨圈点的那些字句上停顿片刻,嘴角微微勾起。
“昔日有赵高指鹿为马,今日有你武安文字定罪,也可以算是有古人之风了。”
在天后身侧侍立着的上官婉儿,闻言顿时心里一颤,听出了其中淡淡的讥讽意味,心想着这莽夫胡说八道,肯定是拂逆了天后的心意。
毕竟,下属的手段太过阴狠,上司看到之后,必然也会记在心里。
但这时候,武安抬起头,沉声道:
“赵高当年服侍的是二世皇帝,臣服侍的是二圣,臣的心里,唯有忠诚!”
“是么,呵呵。”
天后不置可否地丢下那卷“郝诗录”,淡淡道:“此法现在不可行,容易坏了规矩。”
武安来之前心里就有所准备,他也没奢望第一天就能找到什么,但既然出来做事,你就肯定得拿出一些成果。
就好比摸鱼的时候也要用力敲键盘,
至少,要让领导意识到你在做事。
这是态度问题。
天后摊开手,上官婉儿立刻识趣地呈递上另一卷书,天后接过,轻轻丢在桌上。
“啪。”
“拿去。”
老宦官将书卷递到武安手里,后者接过,随意翻开看了看,发现是一些记录好的人名、籍贯、事情,包括一批具体的钱粮物品数目。
而其中,自始至终都有一个人名贯穿其中。
郝处俊。
“明日早朝,你进献此书,当朝陈奏郝处俊罪状。”
天后轻叩桌案,示意武安抬头看向自己。
“今夜去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说话。”
“喏。”
武安没有立刻起身告辞,而是道:“臣有个不情之请。”
“哦?”
武安抬起头看向天后,恭敬道:“今日百骑司诸多兄弟跟着臣出去公干,劳而无功,臣惭愧,请天后娘娘赐予一些财物,臣想拿去做人情。”
说的这么直白?
站在天后身侧的上官婉儿吃惊的看着他,天后却笑了起来,手里把玩着那本“郝诗录”。
她漫不经心道:“可以,不过,这本书本宫要留着看看。”
......
殿外,数十名百骑司甲士站在台阶上,看着那名黑甲青年领着几名宦官走下来,后者手里都捧着箱子。
武安挥挥手,宦官们一个个如释重负,把箱子放到地上,打开后,可以看到里面装满了铜钱。
天边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落日慷慨地将余晖洒落到满箱子的铜钱之上,顷刻间,每个人眼底都倒映出光彩。
“今日辛苦诸位公干,这些,是本官替你们向天后娘娘求来的赏赐。”
武安捡起一把铜钱,随即松开手,让甲士们看到铜钱从自己指缝里哗啦啦的流淌而下。
“跟着本官,替天后娘娘好好做事,本官绝对不会亏待你们。”
武安亲手打开了最后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数十颗莹白色的珍珠,让那些甲士的眼神随着珍珠在箱子里乱滚。
“来领你们的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