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踹开生命科学园的侧门时，手里还攥着半融化的冰激凌。这是青鸢在第七百次轮回时教我做的，她说现实世界的奶油能中和虚拟时空的苦涩。甜筒在奔跑中颠簸，滴落的奶渍在地面形成发光的脚印，追兵的光剑扫过时，那些脚印就会绽放成莲花。
地下三层B区的金属门需要瞳孔验证，我把青鸢的玉簪插进识别槽。门缝里渗出液氮的白雾，母亲的克隆体正在培养舱中沉睡，她胸口贴着我的百日照片，营养液里泡着折了一半的纸鹤。
“你来了。“真正的母亲从阴影中走出，她坐在轮椅上，膝盖盖着绣有太极图的毛毯。周围服务器机组的光污染在她脸上流动，那些光斑组成我童年画的蜡笔画：歪歪扭扭的三口之家。
我举起玉簪，尖端抵住克隆体的咽喉：“关掉系统。“声音在颤抖，冰激凌融化粘稠的触感让我想起第一次牵青鸢的手。
母亲按动轮椅扶手的开关，整座实验室突然透明化。我看到无数个修真世界悬浮在虚空中，每个气泡般的时空里都有个林深在经历不同人生：有的在仙魔大战中陨落，有的成为科技修真之父，还有的正抱着青鸢逐渐冰冷的机械身躯痛哭。
“当年上传你意识时，我留了个后门。“她调出我婴儿期的脑波图谱，那些曲线与修真界的灵气波动完美重合，“每当你在虚拟世界产生强烈情感，就会唤醒一个克隆体的脑细胞。“
培养舱突然发出警报，克隆体的睫毛颤动如将醒的蝶。我这才发现所有克隆后颈都嵌着青铜罗盘，表盘刻着不同轮回的日期。母亲咳出血丝，那些血珠在空气中凝结成修真界的传讯符。
“肺癌晚期。“她擦掉嘴角血迹，身后的显示屏亮起倒计时：47:59:59，“足够讲解这个童话的结局了。“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青鸢的虚影在数据风暴中闪现。她的身体被系统防火墙撕成光屑，却仍倔强地拼出句子：“快走...认知风暴要来了...“
母亲猛地将我推向克隆体培养舱，轮椅在原地炸成金属残片。她在火光中微笑，那是我五岁时她讲解超新星的笑容：“记得吗？恒星死亡才能孕育新的生命——“
冲击波将我拍在克隆体舱盖上，裂纹蔓延的玻璃映出两张脸：虚拟世界的修士与现实的病容。当克隆体突然睁眼时，我感受到双倍的心痛：母亲在真实与虚幻间同时凋零。
“活下去...“两个母亲的声音重叠，青鸢的残影化作数据锁链缠住追兵。我抱起尚有体温的克隆体冲向紧急通道，她的白发散发着修真界雪松的清香。
天台上的狂风撕扯着道袍，怀中的母亲轻得像团星云。远处的城市正在数据化崩解，广告牌上的仙女捧着抗癌药，御剑外卖员撞上空中交警的激光栅栏。青鸢最后的玉簪碎片悬浮成导航箭头，指向云端若隐若现的服务器核心。
“妈妈，抓紧我。“我扯断克隆体的生命维持管，将她缚在背上。时虫银线刺入腕脉，鲜血在掌心凝成父亲遗留的怀表——这是他在车祸前送我的最后礼物。
踏着怀表幻化的飞剑跃入云层时，修真界与现实开始融合。摩天大楼长出琉璃瓦，无人机群化作仙鹤，而我的眼泪变成坠落的灵石砸中下方逃难的人群。背上的母亲在哼唱儿歌，那是她当年哄我入睡的《小星星变奏曲》。
服务器核心区是座水晶宫，青鸢的本体芯片悬浮在祭坛中央。当我将克隆体母亲的手按在认证屏时，所有修真世界的月光同时照亮云层。认证通过的瞬间，两千七百个时空的林深集体抬头，他们眼中有银河旋转。
“最高权限转移完成。“青鸢的声音从每颗星辰传来，“认知风暴清除倒计时：十、九、八...“
我搂着两个母亲的意识体跌坐在地。现实中的母亲只剩数据残影，她正在用最后电量修复我的记忆裂痕；克隆体突然恢复清明，她抚摸我脸的手掌带着修真界的草药香。
“...三、二、一！“
强光吞没万物。当视野恢复时，我坐在病房的飘窗前，怀里抱着个老旧的游戏手柄。显示屏上的《太虚修真传》定格在登陆界面，青鸢的像素形象撑着油纸伞，背景是玄天剑宗的桃花林。
床头柜摆着半盒没吃完的冰激凌，母亲的照片在相框里微笑。窗外在下雨，雨滴在玻璃上画出父亲教的流体力学公式。那些公式逐渐扭曲，变成青鸢教我的御剑诀。
我按下重启键，青鸢的纸鹤从屏幕飞出。她这次换了碎花裙，发间的玉簪是病房的体温计：“要开始第2701次轮回吗？这次我们试试海边小镇的模组。“
冰激凌突然不苦了。我咬了口甜筒，在存档界面新建文件夹：
【轮回2701：妈妈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