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驱邪用的熏香,温故在青一道长这里问了“不饥丸”的囤货量。
这东西吃着方便,顶饿,适合赶路。
大概是为了维持高人风范,把村里看作一条退路,道长又赠予了一张减配版不饥丸的方子给村里。没那么强的药性,但能抗饿。
职业习惯,赠方子时,道长又提了糯米的“驱邪”性。
村里人信得很。
村长恨不得磕头感谢,心里早就没半点怨言。
所以这段时间,村里也在做类似的东西。
批量做,节省柴火又方便储存,做好了能直接食用的。到时候让村民用工分来换。
从青一道长那里出来,温故去村长那里换点儿低配版不饥丸。
不能什么都指望青一道长。
村长最近忙得很,村里分配物资,又要搞建设,还要练习道长教的那些祭神仪式。
见到温故,村长欣喜道:“正要去找你!快,快过来帮忙看看这里对不对?”
村长拿起一张纸,上面是由他口述,孙子豆苗负责记录的,祭神仪式步骤。
道长指点他们时,温故也在场。
温故接过纸张看了看。
字不算工整,勉强能认出来。
旁边的豆苗不好意思地垂头。在温故面前,他这手字确实上不得台面,他已经很努力地把字写得大家能认出来。
温故面上并无异色,只是去看上面写的内容。
祭神步骤非常详细,后面甚至还写了驱邪香燃烧的香灰如何处理。
香灰村长宝贝得很,这是能抹在窗台门槛、撒在自家辟邪的东西,一般人可分不到这个,只有做了大贡献的人,才能分到。
温故对此没发表异议。
香灰本身确实有那么点防腐驱虫的效果。
村里自有它的生态,如今的世道,不需要过度干涉。
看完后,温故把纸递回去:“非常详细,步骤写得很清楚,并无错处。”
村长安心了:“那就好那就好!”
一桩心事解决,村长语气轻松地跟温故说起现在村里的建设进度。
搬运回来的木石砖瓦,已经分处堆放好了,有几处已经开始修建。
村里都是自己建房,虽说材料方面没有用过这么“高档”的,但花点时间摸索一下,也能搞定。
只要不是大的技术难度,村民有自己的土法子解决。
温故已经给他们村,画出了在这个乱世里面挣扎求生的方向。剩下的,都不是大问题。
温故写的话本,如今已写完第三本,都在村长这里。
村长打算等大家筑堡太累的时候,再拿出来提振大伙儿的精神状态。
豆苗这时拿了两个药包出来给温故:“县城时常有南地的商人经过,我听过一些水蛊水疫的防治之法,自己琢磨着做了些药包,或许你们赶路能用上。”
“多谢!”温故收下,郑重一礼。
唉,豆苗真是个很有潜力的小伙子,可惜挖不走。要是以后有机会,再回来挖一挖。
转身回屋的豆苗突然莫名打了个寒颤,抬头看看天色,要降温了,是得添加衣物。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气温步步降低,村里做针线活的人整天都在忙碌中。
温故除了找人做衣服,还用结实的布,找人做了三个双肩大背包。
没有拉链,就用纽扣。背包内有隔层和小口袋,能分装大大小小的物件,需要时寻找起来更方便。背包的肩带上也可以别东西。
另外,纸裁剪之后,他请人缝了几本方便携带的口袋笔记本,加上从道长那里捞的两支炭笔,以防路途有一些重要线索需要记录。
清点物资,温故又去了木匠家。他请木匠做水壶。
竹子做的水壶,其实就是带盖子的竹筒杯。
村里之前也有不少竹筒水壶,带卡口的那种,能防止里面的水溅出来。
温故上次来找木匠时,提议可以试试做带螺旋纹的接口。
没想到,才过去两天,就已经做好了。
“不难。”
木匠话不算多,对温故的态度很友善,也很感谢温故给他的这个建议。他这两天不止做水壶,还尝试做了其他东西。
作为感谢,木匠没有收温故给的加工费,温故定做的独轮车也给了个有力的折扣,自己还搭了些木料。
“独轮车我这两天就给你做出来。”木匠说。
他做这个熟,以前世道没乱的时候,村里有人找他做过,推着东西去镇上卖。
前些天在镇上搬东西,除了双轮的木板车,还有好几个人推着独轮车运货物。
而温故定做的独轮车,在一些细节处又有改进。木匠自己也受益,把村里别家的订单都挪后了,先赶制温故的。
小刘猎户这段时间常来温故这儿。
家里已经给他准备好了远行的东西,他爹让他过来温故这里帮忙。
他爹说了,他们这个小团队里,温故才是主心骨。虽然只是个文弱书生,但这位才是做决定的人。
如果能够安然到达北地,到时候也是要托温故照应的。
他爹说了:“可以把温故看成是雇佣你的‘东家’,咱得让东家知道咱有多大本事,有什么绝活儿。”
因此,小刘猎户很积极地在温故面前展示才艺。
箭术已经展示过了,他还有温故感兴趣的。
“我也有养一只隼,训两年了,它叫麻团儿。”
他小时候跟着爹进县城,吃过一次那里的油炸麻团,记到现在。后来进城谋差事,也都只是远远看了一次,只是想着以后挣到工钱,自己买了吃。
县城的人吃得多好啊,住的也好,还不用辛苦种地,也不用进山冒着生命危险打猎。
小刘猎户一直希望某天能在县城谋个差事,和一家老小居住在县城里。
如今,只能换个梦想了。
“麻团儿”这个名字,藏着他朴素且执着的向往。
不过“麻团儿”现在出去觅食了,还没回来。
小刘猎户看看周围,不远处堆积着石材木料,上面站着一只乌鸦。不知道是在这里歇息,还是好奇观察人类活动。
附近室外没有其他人,若是有,肯定会将这只乌鸦赶跑。
小刘猎户很信神鬼那些,但或许是对飞禽比较熟悉,对待乌鸦没有村人那么敏感。
“那边有一只乌鸦。”
小刘猎户观察着温故对乌鸦的态度,有些文人很讨厌乌鸦的。
不过温故并未表现出反感,而是接着小刘的话:“我游学时,听说过一件关于乌鸦的小事。”
温故讲了乌鸦喝水的故事。
小刘猎户激动得连连点头:“对对!它们能利用工具,其实非常聪明!比许多鹰隼都要聪明!
“我小时候不懂,还问我爹为什么不多训一些这样的鸟。后来才知道,因为忌讳。”
温故理解。
“我……游学时听闻,很久很久以前,乌鸦是有正面象征意义的,只是后来战乱和灾祸,亡者众多,乌鸦又有食腐性,就是吃腐肉,所以常在那些地方看到乌鸦盘旋。文人写的诗词文章,会用它去隐喻凄凉景象。”
除了凄凉景象,还有政治隐喻,不过这个就不提了。
反正,让小刘猎户知道为何大家忌讳就够了。
选择猎禽,这里的人还是多选择鹰隼,在富户和百姓心中,多是正向的寓意,代表勇武,也有破邪的象征。
“哦哦,原来是这样。”
小刘猎户回想着温故刚才的话,心中感叹,难怪每年那么多读书人都要出去游学,懂的真多!
前面那只乌鸦不知道发现什么,又或者是想近距离观察人类,它从石堆那儿跳到地上,离温故和小刘猎户更近了些。
这也让小刘回过神,继续刚才的话题。
“除了忌讳,我们不训练乌鸦,还有原因就是它们太聪明了,不服管教。”
温故点头:懂,智商越高越容易“叛变”。
有些时候太过聪明,太有主见,反而不适合。甚至可能会反过来试探主人的底线,最后不确定究竟谁训谁。
而鹰隼则不一样,更容易训练成狩猎工具。
见温故都能理解,小刘猎户非常高兴,只觉得这个“东家”人真好,不像县城里那些老爷,不懂飞禽还叭叭的喷人。
小刘趁此机会推荐起自家的隼:“‘麻团儿’虽然不比乌鸦聪明,但性子很好,很听话,会很多绝活儿,等它回来我让它给你表演一个……”
一道身影从空中俯冲下来,精准且快速地,把那只乌鸦一脚怼地上。
被踩的那只乌鸦扑腾着翅膀哇哇叫。
冲下来的隼,强有力的爪子踩着乌鸦,嘴还去拔乌鸦的毛。
凶得很。
一时间,黑色的鸦羽乱飞。
小刘整个人都快裂开:“没有!我没有让它表演这个啊!!!”
好一会儿,那只乌鸦终于扑腾着翻身,扇动翅膀逃跑了。
只留地上那只满脸凶相,嘴边还挂着绒绒鸦毛的隼。
挨打的那只乌鸦飞远。周围有其他乌鸦飞过,鸦声阵阵,不知道是在幸灾乐祸嘲笑同伴,还是在对他们这些人类骂骂咧咧。
温故从空中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面前的那只隼。
果然是猛禽,太隼了!
炼丹炼到眼花,出来散步的青一道长,正好见到刚才那一幕,瞥了眼温故,眼神讥讽,又似乎带着暗示——
有些时候,任你再多心眼,武力决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