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拒马河边。
刘备和简雍正沿着拒马河往上游缓慢的‘探路’,他俩身后跟着十几个兵士与几十个义从。
兵士是刘备的私兵部曲,义从是公孙瓒的手下。
这群义从似乎很喜欢白色,大多骑白马,披白漆甲,扎素白巾,看着像是在挂孝一样,显眼得很。
刘备的兵士却全都穿着赤衣黑甲,这是这年代正兵甲士的标准配色,红与黑。
两股队伍看起来泾渭分明。
刘备和简雍行动得很缓慢,花了两个时辰,大概也就走了五里路,基本等同于蠕动。
但探路索敌嘛,都是走蛇形路线搜索前进的,谁知道会不会遇上大股的贼人呢,慢一点谨慎一点是正常的。
“前面似乎有贼人……”
简雍突然指着西边的树林子低声说着。
“上!分散冲锋,抓几个活口!”
刘备驱马拔剑便往前冲,一幅英勇无畏的样子。
他的部曲也紧紧跟着向前。
几十个义从看了看,前面河湾处的小树林边上果然有一伙人,便也跟着刘备向前去。
只是,他们冲得明显比较慢。
就在刘备冲到树林边上时,从林子里涌出来黑压压一大群贼人,个个持着兵器。
为首的那个贼人手里举着一柄粗大的长矛,只一击便将刘备捅穿,眼见那长矛从刘备身后透了出来,一大篷血飞在天上。
长矛被拗断,刘备一声不吭的扑倒在地,看样子是没气了。
贼人指向了刘备身后,大喊着:“杀!”
那贼人蒙着面,看起来妥妥的是个猛男悍匪。
其它贼人也个个衣衫褴褛,烂布头蒙面,还有几个满脸抹着泥巴的,一看就穷得抠脚。
后面几十个义从见状愣了一愣,似乎也觉得有些诧异,但随后便赶紧骑马回撤,还有几个义从边退边用素麻巾抹脸。
简雍也开始往回跑。
贼人一拥而上,将刘备的部曲包围,随后又追了几步,目视简雍和几十个义从逃离了现场。
“都跑远了……大兄,可以起来了。”
蒙面匪首见义从们全都跑远,回到刘备的“尸体”旁开始叫人:“哎……大兄?”
“咳咳……回去得让左沅好好教教你怎么演戏,下手太重了!”
刘备起身,一边捂着肋下咳嗽,一边抹着脸上的猪血。
这位蒙面匪徒名叫张飞,刚刚开始搞艺术,演艺业务还不太熟练。
虽说一直在苦练手艺,但“杀掉”刘备的招式还是演得用力过猛。用了个假矛头从刘备肋下穿过,矛杆和胳膊依然硌得刘备眼前发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死。
刘备倒地的样子可真就没演,完全像块木头一样栽到了地上。
那猪血也是,那么大一篷,看着跟砍了头一样……
“你是在捅人啊,血得往你自己脸上飙啊,弄我一脸……”
刘备一把夺过张飞手里的猪尿包,照着张飞脸上一挤:“瞧见没,这样才行!”
“嗯嗯,下次再杀大兄的时候俺就会了……”
张飞摘下蒙面巾,抹了把脸:“俺们现在怎么做?”
周围的‘贼人’们也纷纷摘下脸上的烂布头,这其实就是刘备手下大多数正兵,六百来人。
刘备搞了个大场面,动用数百群众演员,就为了把自己演死。
眼下天色昏暗,那些义从又隔了点距离,虽说张飞这个男主角演技拙劣,但这年头的人也没见过这种带特效的外场戏,应该也不至于穿帮。
“就在这林子里修整,等公孙伯珪动作……下一场可就是真打了,让弟兄们把装备换好,吃点干粮休息一番。”
刘备骑上了马:“我到卢家去等着,你在此等我消息。”
……
夜幕降临。
简雍和义从们也回到了公孙瓒营地。
“明廷,吾等遇了大股贼人,玄德大兄……大兄……被杀了!”
简雍的演技明显比张飞强多了,眼泪都飚出来了。
那些义从也在旁边微微点头。
“什么?”
公孙瓒猛的起身:“怎会如此?你们在哪儿遇到的贼人?”
“上游五里……”
简雍说着说着泣不成声,看起来很是伤心。
“就在上游五里处的河湾,至少有六七百人,我们没法救援,只能撤回来……”
义从们向公孙瓒回报着,一边说一边瞟正在痛哭的简雍。
“来得这么快……”
公孙瓒皱着眉头看了看简雍,又看了看义从们:“玄德真的被杀了?”
“确实是战死了,胸口被长矛穿透……”
义从们比划着,表示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宪和……宪和,节哀……”
公孙瓒转头拍了拍简雍:“宪和赶紧去邹督军营里,请他们前来支援,一举灭了贼人,为玄德报仇!”
简雍抽泣着点头,小跑着去了拒马河军营。
这演技明显比当初受笞而喜的时候强多了。
深夜,拒马河军营开了门,有数百人举着火把涌出,奔向拒马河上游。
公孙瓒也向各家大户都发了通告,说刘玄德战死了。
但除了卢家之外,似乎其它各家都不怎么在乎刘玄德死不死……
只有卢家派出了家兵,也往上游搜寻而去。
……
“严纲为何还没过来?既然太行贼到了,那他也该来了啊!”
公孙瓒正在发脾气:“眼下此处已全不设防,他却连个消息都没有……”
“伯珪大兄,伯纪兄原本就是计划明日来此的,是那刘玄德早死了一天……那刘玄德见了人便冲过去要抓活口,太行贼总不能等在那儿让他杀……”
一个义从解释着:“不过,眼下咱们动手也够了吧?”
“吾等灭杀之肯定不难,难的是不能露了相啊……只能让太行贼先动手,吾等配合行事。”
公孙瓒叹道:“可太行贼又只和严伯纪相熟,他不在,吾等无法与那些贼人联系,怎么让太行贼立刻动手?”
“唉……若不然,某等先放火烧了那军营?太行贼须得也不傻,见了火起,总会动手的。”
义从出了个主意。
“那……也好。”
公孙瓒点头。
不多时,拒马河岸的邹靖本部大营起了火。
……
与此同时,卢家庄园。
“你怎么单独回来了?九尺呢!”
刘备的脸色也很差:“北新城烧掉了吗?!”
“九尺说郎君向来仁厚,说想尽量不杀人办成此事……”
张百骑并没有添油加醋,如实回报了。
“九尺这蠢货,他怕是会死在太行贼手里,仁厚不是这么用的!你不在北新城,九尺多半烧不掉城……若是让太行贼得了北新城,那公孙瓒就不会上当了……”
刘备气得咬牙切齿:“去给张飞传令!让他退回来,大好的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