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背着乌鸦在山林间奔行,一连跑了小半时辰,直到力竭才停下脚步。
他抬眼打量这片林子,一颗心沉重不已。
这林子好似没有边际,不论朝哪走,总是没个尽头。
以他的脚力,便是座小山也该翻出去了。
“鬼打墙?”
陈平想起传说中的故事,随即摇头,他有洞虚破妄神通在身,等闲幻术与障眼法根本难以起效。
莫非是李家豢养的大修士到了?
恰好对方有使人迷失方向的本领?
“呃嗯~”
乌鸦幽幽醒来,察觉自己身处山林,虚弱道:“你终于要杀人灭口了。”
陈平道:“我原打算带你去草庙镇寻个大夫,可我们好像被落在这片林子里了。”
乌鸦瞧他大汗淋漓,皱眉问道:“你在林中跑了多久?”
陈平回答:“足有小半时辰。”
乌鸦脸色凝重,随即苦笑:“放下我,你自己走吧,我一死便没人知道你爹娘身份,天行司安插在齐家的谍子早已叛变,不会将这事汇告上去。”
陈平诧异嘀咕了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乌鸦闻言冷冷道:“啧,怎么?你就不怕我回去将这事告诉老大?”
陈平一阵头大,对这事他心中本就无比挣扎。
若乌鸦活着,难保她不会将陈平身份捅出去。
到时陈平免不了进內狱走一趟,将知道的不知道的尽数吐出来。
别说什么前程与修行资源,就是性命能否保住都两说。
何况就事论事,乌鸦未必是什么好人,其心狠手辣杀人无算,又总爱冷嘲热讽,除了长的漂亮一点,其余的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可要让陈平就此丢下她,又总觉过不去心中那道坎。
他虽不是没杀过人,但对乌鸦下手,又狠不下那心。
以乌鸦的身手,齐家庄园并不能困住她,她若想溜走,早便走了。
她虽明知陈平父母身份,却依旧与其共进退。
方才在齐家庄园,若不是乌鸦及时赶到杀了春笋,陈平未必能活。
还有那日在內狱门口,乌鸦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让他小心戏子,但陈平明显能感受到一丝善意。
“别挣扎了,走吧,省的谁也走不掉。”
乌鸦在陈平背上动了动身子,想要挣脱下去,可她虚弱的只剩下说话的力气。
“唉。”
陈平内心挣扎片刻,长长叹了一声。
他没好气道:“你这死乌鸦,为何总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就不能阳光开朗一点?”
乌鸦不懂得什么叫阳光开朗,但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冷冷道:“你叫谁死乌鸦?”
陈平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我陈平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你救过我性命,我岂能恩将仇报?”
乌鸦哂笑:“你当真不怕我将你身份捅给天行司?那可是大功一件。”
陈平苦笑:“等我俩都有命活着出去再说吧,到时我将你往大夫家一丢,去临朝浪迹天涯,什么虞朝什么天行司,都不关我鸟事。”
乌鸦一阵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远处黑暗中传来沙沙声。
“啪啪啪——”
“还真是感人呐,若我粘杆处都能有此同僚情谊,何愁斗不过天行司。”
有人拊掌大笑现出身形。
陈平浑身筋肉瞬间紧绷,打量道:“什么人?”
那人身穿朴素灰衣,身材颀长,脸上带着一副犬首面具,猎狗般的锋锐眼神透过孔洞落在陈平身上。
那人听见这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乌鸦适时插了句:“他不会笑死吧?”
陈平附和:“应该快了。”
那人止住笑声,啧啧称奇:“你俩冒充本座下属,为何不认得本座?”
陈平与乌鸦惊的异口同声。
“你是李家的那位鸣雀!”
“这山林是你的手段!”
那人随意挥挥手,陈平便见一缕缕迷障般的雾气从四面八方飞来,聚在其掌心。
“陈平,你爹当年可曾向你提起过本座?”
陈平讥讽:“你是哪冒出来的老葱?为何要提你?”
那人闻言似是大为不悦,目光带着股冷意:“本座戌雀。”
说罢,戌雀抬起手指,陈平蓦地浑身一紧,连带着乌鸦也跟着震颤起来。
虚空中就像是有无数条枷锁铁链,狠狠缠绕在他们身上,并逐渐勒紧。
不过几息的工夫,陈平便听见自己与乌鸦身上传来的嘎嘣嘎嘣声响,那是骨头快要断裂的动静。
乌鸦本就重伤,此刻更是差点背过气去。
好在那位戌雀放下手指,两人才觉骤然一轻。
陈平大口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戌雀,他怎么也没料到,会是临朝的戌雀亲自来劫杀他们。
夏果虽然叛变,但这消息却是真的。
怎偏偏是戌雀!他为何会在虞朝!
赵糕说过,粘杆处的戌雀当年与身为亥雀陈远山向来不对付,更是多次前往虞朝寻找陈平下落。
想要将陈远山后人拉进粘杆处,让其死了也不得安宁。
甚至陈平怀疑,自己生父的死,怕也与这戌雀脱不了干系。
而这戌雀,偏偏是个修为极高的大修士,纵是在觉远身上,陈平也未感受过这等压迫。
他忍不住想,赵糕真能是戌雀对手?
陈平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道:“原来是戌雀大人驾临,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乌鸦也缓过了神,冷笑不止:“与他废话做什么?要杀便杀要剐便剐!”
戌雀看了她一眼,乌鸦立马浑身发紧,根根寒毛倒竖。
“呵呵,看不出你这天行司的小东西倒是硬骨头,你如此美貌俏丽,本座怎会舍得杀了你,”戌雀笑道:“自然是将你带回临朝,打断手脚,卖进京城最脏的窑子,做那千人骑万人上的下贱婊子。”
饶是乌鸦嘴硬,闻听此言也不禁心头一颤,对女子来说,世上还有什么下场比这还可怕?
陈平稳住剧烈跳动的额角:“戌雀大人,何苦吓唬人?您既然不杀我们,定是我们对你还有用处,不妨直说。”
戌雀笑道:“你呀,陈平,跟你爹陈远山一个死样,这天下就数你们聪明?显着你们了?
你知不知道本座寻你多久了?本座做梦都想将你拉入麾下,派你去做最危险的任务。”
陈平听出点意味来了,这戌雀是想报复。
戌雀又道:“陈平,你杀了这天行司的丫头,本座给你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