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的油灯将席方平闯阴司的剪影投在青布幔上,台下数百观众屏息凝神。
当演到“血溅生死簿“那折时,不知哪个妇人先哭出了声,转眼间戏棚里呜咽四起。
吴涛站在前排的位置,指尖感受着从观众席涌来的温热气流——那是由万千百姓眼泪蒸腾出的香火愿力,正顺着戏文里埋设的仙箓暗纹,源源不断注入自己的泰山人曹法箓中。
不出半月,这出《席方平》竟像长了翅膀。
先是城南瓦舍的伶人偷学了去,后来连府衙对面的撷芳楼都挂出水牌。
每当演至“仙官明断阴阳“那段,吴涛在城东小院都能听见全城此起彼伏的叫好声。
更妙的是那些说书人,将戏文添油加醋传遍茶坊酒肆,倒省了他不少心力。此刻他内视紫府,只见仙箓上金纹已从最初的游丝状,化作三缕凝实的赤绦——恰对应着百姓最在意的“孝道”“公道”“天道”。
在深夜的时候,吴涛则是借助自己泰山人曹官法箓,不断炼化这一股股愿力,将它们形成独特的“炁”,这股香火气并不是天地之气,而是来源于人心当中的一点“人炁”。
月光下可见箓文里游动着无数细密光点,细看竟是市井百态:有老农盼丰收的皱纹,有书生求功名的热望,甚至能听见妇人祈求孩儿平安的絮语。
这些红尘执念撞在箓文上,溅起的金屑竟将屋内映得恍如白昼。吴涛忽然明悟:其实百姓并没有那么高大上,他们纯粹只是想要过上好日子,还有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邪恶势力深恶痛绝。
然而就是这一点纯粹的想法却能够引发出一点念力,这点念力又能转化成为愿力。
佛家的佛陀,在写经书的时候描绘西方极乐世界种种好处,凡是在凡尘当中受到剥削欺压,在凡尘当中受到疾病困苦,在凡尘当中受到折磨,到了西方极乐世界当中却都能够得到极乐。
凡是信仰佛门的信众,只要能够存心念一声阿弥陀佛,这便会产生一丝愿力,汇入到西方极乐世界,这也就是为何佛门最看重香火。
佛门以愿力为重,其中又以东方药师琉璃佛最擅长愿力之法,曾经立下十二大愿,方能够证得菩提正果。
吴涛借助戏文收集愿力的方法与佛门类似,只不过更加的巧妙,并不让他们迷信某一教派,而是通过戏曲当中的人情冷暖,通过唱词里面的善恶,从而产生一丝的希望。
此刻吴涛并指抹过仙箓,箓文中顿时浮现出一道香火神光。
那些斑驳愿力在火中翻涌,渐渐褪去烟火气。
这一过程并不是十分的顺利,而是要从那重重的愿力当中抽丝剥茧,只收取那一部分最为精纯的愿力,并将还有的那些杂念从里头剥离出来。
又将那些精诚而美好的愿力,混合着香火,最终凝成三颗赤珠悬在丹田。
随后吴涛调转起了泰山太华炼气法,炼化这三颗由愿力所形成的宝珠,借助这三道愿力宝珠凝聚成了一座大山。
一场修炼结束之后,吴涛方才松了一口气。
……
几日之后,赵老头找上了吴涛。
态度变得越发的恭敬,对着吴涛笑道:“多亏举人老爷给的那一卷戏本,这才让我们拔得头筹,这些时日在附近大镇上面,赚了不少银钱!”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从自己的布袋当中拿出来了两百两银子,说道:“若是举人老爷不嫌弃,还请将这些银子收下!”
吴涛只轻瞥了一眼,随即看向赵老头的眼神也微微一变,并没有着急收下。
而是拿起银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道:“如此齐整的银两,只怕还不是一般人出的,哪怕是在一整个临安府都演个遍,只怕也凑不出这两百两,更不要说还直接是整齐的银锭子,而不是散碎银两……”
听着吴涛的分析,赵老头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班主没必要如此心慌,既然已经来了,就干脆坦诚以待,何必遮遮掩掩?”
赵班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即开口说道:“举人老爷果真是天上的文曲星降世,小老儿的那一点心思,瞒都瞒不了您老人家。”
“其实这些银两是临安府荣华苑给小老儿的。”
荣华苑,是杭州城中三大勾栏瓦舍之一,位置极佳处在燕安大运河的左侧,因为来往有许多的水上行商,所以造成一副热闹场景。
那里不仅有各地河运的商人贩卖各地的特色,也有勾栏瓦舍、酒楼茶馆,甚至连青楼都应有尽有。
荣华苑又是那条大运河最大的戏院,汇聚着南来北往的许多行商,自然生意十分的好,甚至一票难求。
而且就光是那里的票价,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寻常的野戏台差不多也就给个一两子就能够进去,而荣华苑听戏的大多都是来往富商,缺的就不是钱。
更有甚者,在戏班演出之际,还有许多的富商会往台上扔不少的金银珠宝赏钱。
所以荣华苑又有个外号叫做流水班,意思就是这荣华苑就像是眼前的那条运河一样,金银珠宝源源不断流来流去。
老赵头一面说着,一面抽自己嘴巴道:“都怪小老儿这张该死的嘴,那荣华班班主非要小老儿将这二百两银子转交给举人老爷,说是酬谢先生写出那么好的剧本。”
“如今小老儿的那草台班子,也被那位马老板给收了,特请小老儿将这份请柬送到老爷的手上。”
吴涛接下了那一封红色请柬,上面赫然写着,请自己明日前往武林码头,青山酒楼之处详谈。
“银子我收下了,也请你和那位马老板说,我会去的。”
赵老头见吴涛并没有因为泄露了他而生气,这才松了口气,也不敢继续久留,急忙起身道:“既如此我就回去捎个话。”
随即,连忙就告辞离去。
吴涛捏着手上的银锭,笑道:“白来的银子,不收白不收!”